“謝太後娘娘恩典。”
争吵沒有結果,也沒有誰先低頭,隻有裝作無事發生的詭異。
第二日,皇帝如常地來找紅銅盤,不同以往忽冷忽熱,而是懷揣着真誠而來。起初紅銅盤還有些别扭,總覺二人尚殘存着吵架的餘痕,問起來皇帝卻顧左右而言他,着急将這一篇快快揭過去。
可是,如同腐爛的肉一般,若是不把已經壞的部分徹底切掉,往後隻會無窮無盡地爛下去,且每一次再疼痛都會比上一回更多,持續得更長。
皇帝盡量與紅銅盤做朋友,可是兩人天差地别,總是有彼此都不想包容對方的時候,何況紅銅盤是一點就炸的火爆脾氣,皇帝是無人敢忤逆的九五之尊。
吵架的時間反而比好好相處的時間更多,可是每一次皇帝都不像之前那樣冷落他幾天,今天吵架,明天再來,再接着吵,再來。
吵到後面紅銅盤都有些累了,全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根本不想再看見他,隻想快快到祭典,快些離開。
臨近祭典的日子越來越近,紅銅盤的心越發雀躍,忙于偷偷制藥,乃至對皇帝的不順眼之處也可以當做視而不見了。
可皇帝絮絮叨叨,盡說些他不愛聽的話,半句不提祭典之日暗送他的出宮的事。于是紅銅盤等他終于把他想說的話說完,問道:“祭典快到了,送我離開的計劃是什麼?”
皇帝拿茶杯的手一頓,随即複位拿起茶來喝了一口道:“祭典屆時,京城中所有官員都會在太廟供農神,中午在宮中食一餐,屆時宮廷之中人來人往,你就僞裝成宮人跟着暗衛出去即可。”
紅銅盤在心中又把這計劃品了一遍。
皇帝見他認真的模樣,心中那裝盛着不名之火的瓶子又在搖晃:“你這麼着急出去嗎?也許你不在的這半年,你的妻子已經改嫁他人了。”
“他不會。”紅銅盤斬釘截鐵,末了補充一句,“若是,我親手殺了他。”
皇帝身體在戰栗,明亮的眼睛有異樣的光:“說得我都想替你去找她了。隻不過,你就沒有一絲絲離開我,離開這裡的不舍嗎?”
“沒有。”
“哈哈哈哈你真絕情啊。除了你的妻子,你誰都不在乎嗎?”皇帝又問,此刻那瓶子裡的東西已經無法掩藏在皮肉下,有點從唇齒間溢出來了。
這時候,紅銅盤停頓了,心中想起母親的畫像,一瞬之後,才答:“對。”
懸而未決的停頓會給人希望,也會擴大失望。
皇帝道:“放心,很快你就會和她見面了。”
祭典如期而至,前夜紅銅盤命令自己趕快睡覺,以免體力不支耽誤了離開的時間,可亢奮的身體違背了主人下達的指令,天一微亮,紅銅盤便醒來,但見枕邊放着一套宮裝。
紅銅盤隻将這幾日以來偷偷做的藥帶在身上,等待着暗衛帶自己出去。
他坐在院中的小亭之中,仰頭看着天空,天與外面的天也沒什麼分别,隻不過高高的宮牆将天空切割成整齊的方塊。不過,很快,他就會見到一整片完整的天來了。
可這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直到晌午過去,傍晚将到。
暗衛才悄無聲息地來到紅銅盤身後,聲音亦毫無特點:“奉命而來。”
紅銅盤早已心急如焚,皇帝毀約的念頭就在他腦中盤旋不去,可暗衛的到來讓他松了一口氣,立刻起身,跟在他身後。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紅銅盤不曾東張西望,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和任何一個宮人沒有任何區别。可突然,一道道黑影急掠過去,暗衛帶着紅銅盤迅速躲在一處柱子之後。
隻聽不同的聲音在說同一句話,如同暮鐘敲打在紅銅盤心上。
“有刺客,宮門閉,不許通行!”
天已經黑了,他又被暗衛帶回了萬山築。
紅銅盤簡直不敢相信,一切恍若夢中,而夜中的萬山築,沉默而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