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張想發虛心學習。
沈玳玳反問:“你不認識?”
張想發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有點文盲:“我沒來過這兒,我們那個世界已經不大認真過乞巧了。”
沈玳玳悠悠補上後半句:“巧娘娘從天上來,便是你在天上的同僚。”
“……”
張想發突然就不想說話。
氣悶歸氣悶,張想發仍是往沈玳玳身邊靠,她得随時随地盯着這人,不能再讓她跑了!
屋那邊,烏泱泱的人頭湧進主屋。農家的屋子本就不大,一個接一個人頭吐進屋子,沒多久就沒了站處,肩并着肩都算寬裕,沒嘴對嘴就是穩妥了。每個人的衣服頭發的濕透了,齊刷刷往下落水,臉上的笑容卻是半點不作假。
後進來的人陸陸續續把帶來的籃子包裹堆上中間的桌子,正對門最裡面的祭壇放着一個紙紮的巧娘娘像。衆人齊齊祭拜,唱了一首接一首有關七月七和巧娘娘的歌。
張想發扭頭謹慎地看一眼沈玳玳,确保了她人還在原地,便牽上沈玳玳的衣袖,扒在門口偷看,漸漸看入迷了。
她跟着裡面的曲調輕哼,忽然聽見身旁沈玳玳問了句:“你那個世界也過七月七嗎?”
張想發還氣着:“巧娘娘都到人間來了,天上還怎麼過七月七?”
沈玳玳居然點頭:“很有道理。”
張想發受不住她那樣認真的樣子,認命地又解釋:“也有七月七,不過不大像女兒節,變成有情人的節日了。”
沈玳玳還是認真點頭,一副真的在學的表情。
裡面的人已經停了歌聲,進入下一個環節。她們取下左手上戴着彩繩,同左右手邊站着的人取下的彩繩首尾相連,直到連成一根長長的線,再由作為乞巧姑娘的管鈴為貼着牆,繞着屋子一圈一圈放。
再往後就是用針線蔔巧了,把針放水碗裡看能不能浮起來,這個張想發聽說過,看得很有參與感。
沈玳玳在一旁冷冷看着張想發獨自興奮得兩眼放光。
這位女娲姑娘對自己創造出的一切似乎都很有熱情,沈玳玳心想。大抵每個人在她眼中都是鮮活可愛,每個人做的好事她都會拍手稱贊,每個人捅的簍子她都會第一個沖上去填補。
女娲補天本就補的是每一個人頭上共同的天,張姑娘是太多人的母親。
但是沈玳玳沒辦法說服自己。
沈玳玳面上難免帶了郁氣,張想發見縫插針回頭一看,吓了一跳,趕忙牽上沈玳玳的手,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讓人跑了。
“我想去馬車上歇歇。”沈玳玳輕聲道。
張想發心中警鈴大作,立刻表示:“好啊,我陪你一起。”
沈玳玳一刻也别想離開她的視線!
回了馬車上,屋子裡農人的歡笑聲融在雨聲裡。張想發坐得無聊,眼神就若有若無地往沈玳玳身上飄。
先前在屋裡看不大清,出了屋子又來一大堆人鬧嚷嚷沒心思看,這會兒她才看見沈玳玳這裝扮的全貌。沈玳玳大概是顧忌在路上打扮得太過容易被搶,穿的這一身極為素淨,不像新荷像嫩芽,倒也符合她平日的喜好。
那根素簪已經要掉不掉的,這會兒張想發為了死死拉着沈玳玳,正跟她并排坐着,恰好一擡手就順手摘掉那素簪:“沈二姑娘這頭發重新挽……”
話沒說完張想發就卡殼了,這動作太順手,她竟忘了禮數分寸。沈玳玳的長發已經落下,恰恰從她面前掃過,張想發一吸氣,鼻息聞到的盡是沈玳玳發間的淡香,頓覺呼吸都成了罪過。
張想發傻眼了,手上簪子還不知道該往哪放:“我不是……我沒有……我這……”
沈玳玳卻已垂眼,低聲問道:“張姑娘是要為我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