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想發一動不敢動,手稍一動彈就碰上沈玳玳的胳膊,腿稍一擡就跟沈玳玳的腿疊上,兩個人靠近了連衣服布料都揉一起,張想發甚至能看清沈玳玳耳垂上穿耳環的小孔。
她舌頭打結,想說挽頭發什麼的她也不會啊,她張家窮是窮了點但也不是專門伺候人的。但手上動作總是比腦子轉得快,長發已經在她手指間打轉。
沈玳玳也沒有要指點她一下的意思,微微垂頭專注地看着地闆上,她們上車時帶來的水窪映出張想發扭成九連環的手。
張想發的手穿過眼前這人的頭發與後背之間,剛撩起個角,便輕而易舉看到沈玳玳半露的後頸。
簪子在發間繞了幾個彎,挽起又落下,幾個來回間,張想發臉鼓得通紅,也不知是急的,還是和沈玳玳離得太近的緣故。張想發覺得是前者,畢竟之前都和沈玳玳頭挨頭過,那會兒也沒這麼緊張啊。
長發又一次落下,張想發聽到沈玳玳含着稀薄笑意的聲音:“張姑娘是對我的頭發有些興緻。”
張想發手一抖,克制自己不往她身上靠,表示自己還可以再試一次。
這回簪子已經轉動到最後一步了,張想發本想深呼吸一下清醒清醒,不料若有若無的香氣往她腦子裡鑽,反倒變得更加暈暈乎乎。簪子挑去一縷頭發,張想發正要往裡推,馬車簾子卻忽然被撩開。
“兩位姐姐,我給你們送——哇你們在,打腦袋哦?”
小姑娘圓圓的腦袋伸進來。
張想發下意識就要退開,卻被沈玳玳捉住手腕,借着她的手給自己束上發髻。
這下張想發避無可避,全部心神都落到攥着自己手的瘦白手指上。小姑娘叫了好幾聲,她才如夢初醒,迷迷瞪瞪轉過臉。
沈玳玳亦松開手。
“鈴為姐姐讓我來送巧果的。”小姑娘把抱來的籃子放進馬車裡,上面覆的巾帕都被雨水浸成深色,“我們這兒的俗例,吃巧果之前要先向巧娘娘許願。”
說完她不等張想發喚她進去躲雨,就又轉身沖進雨裡,蹬蹬蹬跑回管鈴為的屋子。
張想發叫不住她,隻好先去看那籃子。籃子裡規規整整擺了七塊糕點,應就是小姑娘口中說的巧果。
每個巧果都刻了些花鳥圖案,雖難掩粗糙,但在農家也算是難得的精細,那位管娘子顯然是對這兩位給了銀兩的過路客有點上心的。隻可惜雨下得猛烈,巧果都過了水氣,張想發試着掂量,每塊都成了沉甸甸的面坨坨。
張想發隐約感受到沈玳玳投過來的目光,手上頓時就停不下來也不敢停了,除了把幾個巧果比來比去,竟不知還能做些什麼。
沈玳玳遲遲不說話,張想發越發的坐立難安,幹脆把巧果往小桌闆上放,然後合上雙手,閉眼之前不忘碰一碰沈玳玳:“那小孩說的,先許願。”
張想發剛閉上眼又唰地睜開,果然看見沈玳玳一點都不配合。她急忙督促:“合手,閉眼,許願!”
沈玳玳慢吞吞地挪手。
她側眼看身旁的人,張想發嘴裡仿佛念念有詞,瞧着真有幾分虔誠。沈玳玳學着她的樣子雙手合十,卻如何也不願閉眼。
燙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若說張想發一無所覺,那是不可能的。張想發腦子裡一片空白,嘴裡念的什麼自己都說不清楚。
這茫然的狀态一直持續到晚上。
張想發不知怎的和沈玳玳躺到了一張床上。
實則管鈴為管娘子說得很坦然,她家就兩張床,管鈴為自己睡一張,剩下的就隻好讓兩位大人擠一擠。大夏天的她也沒準備被子,沈玳玳她們用的那床還是沈玳玳自己帶着的。
但道理歸道理,張想發真和沈玳玳躺進一床被子,兩人近得扭頭都很危險,手指要麼選擇纏在一起,要麼就隻能雙手交叉假裝自己音容宛在,這多少還是……
有點奇怪的。
夜色無限放大了身邊人的脈搏心跳,張想發以為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但她顯然對自己的金剛不壞之軀有一點誤解。連着兩天不曾合眼的長途奔波,張想發到底是扛不大住,呼吸很快就變得均勻。
等睜開眼,眼前的情形再次出乎張想發的意料。
她又進了金手指房間。
張想發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沈玳玳盯傻了,現在還沒清醒過來。前些時候她求姥姥告奶奶盼着金手指砸她身上,金手指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反應,現在卻像年中趕業績,追着她要她改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