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是雲熠站在那兒沉默以對,沈玳玳也好,迩藍、迩黛和親衛們也罷,都相對無言。報官在她們的生活裡本就不是一個常見的事,更别說是下人要告主子,還讓主子的親人來評理的。
迩藍卡頓了一下才蹦出去:“放肆!”
沈玳玳和雲熠本不親近,但也沒有讓表姐被下人威吓住的道理。遲疑了一陣後她便說道:“你既已脫奴籍,又在我姐姐的手下,有甚不滿,便同我姐姐說罷。”
馬車停了,沈玳玳下了車就要和雲熠一道進去。但甄海獻突然對沈玳玳要為她做主這事十分執着,沈玳玳走過來,她硬是膝行一大步,要攔在二人中間:“二姑娘,請您為小的做主!”
“你這沒心肝的,莫不是進了大姑奶奶手下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小心讓大姑奶奶把你趕回莊子去。”不等沈玳玳開口,迩藍就急忙說道,邊說邊悄悄看自家姑娘眼色。迩藍在莊子上和甄海獻培養出了點同胞友情,不想眼睜睜看着她送死。
甄海獻卻像是完全沒聽明白,背挺得筆直:“小的相信二姑娘會秉公裁斷!小的雖不是主子,但也和雲姑娘是一樣的人,沒有高低貴賤的分别,雲姑娘做了惡事便和小的做了惡事一樣……”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睛裡閃過一片茫然。
方才那番話好像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自己就這麼毫無征兆地說了出來,還伴随着一些她念不順口的古怪詞語……
它們是從哪裡來的?
雲熠仍是一言不發,擺的是“和下人争辯無異于自墜身份”的姿态,但掌心裡一道道越發明顯的月牙指痕,昭示着她内心并非表面上那般平靜。
迩藍和迩黛都是擔憂不已,恨不得親自動手去把甄海獻的嘴捂上,又不敢惹了姑娘的不快。
甄海獻還沒住嘴,或者說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說或不說都不再是她的本意。
她兩眼空白地說,周圍人不解驚詫地看,這場面誰見了都得道一聲古怪。
就像張姑娘那樣古怪。
沈玳玳在心裡下了定論。她沒了等下去的耐心,擺手讓親衛把甄海獻帶走,送她姐姐那去。綁不綁的倒不要緊,要是能清醒過來就不箍着她,但要是嚴重了,就縛着些的,也是為她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親衛應了好,把甄海獻帶下。在沈玳玳看不見的地方,當然是選擇把甄海獻捆起來了。
“雲表姐,你若無事便來我院子喝口茶?”沈玳玳隻是客套客套。
雲熠顯然也很懂這種客套,當即推拒道自己有這樣那樣無法免去緊急非常的雜事,不能去沈玳玳院子真是很遺憾雲雲。客套後達成一緻的二人愉快道别,輕松愉快地分了兩條道。
回屋子的路上,雲熠臉上保持謙和有禮的微笑,遇上對她行禮的人都微笑點頭。待進了屋子,關上房門,雲熠轉身靠在門邊,頓時虛脫在地。
手心松開,兩隻手都是滿面抓痕。
張想發對護國公府發生的事自是一無所知,她心不在焉回了張家,迎面飛過來一個鵝毛毽子。
“救我!有刺客!”張想發憑借并不矯健的身姿艱難躲開,然後拍拍胸脯,義憤填膺地看向刺客,并瞬間熄火。
刺客方蘋萱喊出了那句張想發十分熟悉的台詞:“你還知道回來!”
暗器提供者秃頂:“嘎!”
“喲,張大仙,要不是沈大姑奶奶派人送了信來,我真以為你一個月以前就羽化成仙去了!去拜訪哪位仙人了這麼着急?走之前說一聲你不知道?中途時候送封信來你不知道?你娘還活着眼沒瞎也識字你不知道?真想把你這顆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诶娘!您說就說别拽耳朵!诶!頭發也不行啊!娘!疼啊啊啊……娘,您别這樣……您别哭了,我知道錯了,我真知道錯了,我下次一定……”
方蘋萱抹了把淚,抱起秃頂就背過身往裡走。
張想發垂眉順目跟在她後面說好話。
“娘,我這回是急了點,但我保證,就這麼一次,以後我一定一定去哪都記得跟您說一聲……”
“嘎!”
“娘,您看我給您帶了什麼?特意為您買的,聽說是最近城中最有名氣的話本子……”
“嘎嘎!”
“看的戴的穿的,哦哦還有吃的!還熱乎的!不過聽說這個冷了更好吃……”
“嘎嘎嘎——”
“秃頂!讓你吃了嗎你就吃?你怎麼是這麼沒禮貌的鵝!我看穿你了!”張想發怒了,“娘你也不管管它。”
方蘋萱送她一個半翻不翻的白眼:“讓你走了嗎你就走?這家讓你回了嗎你就回?聲兒,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