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硝煙漸起,夾雜着陌生鄉音,似乎有人在齊聲呐喊。又是轟隆一聲,白勉清和奚檀蘿站着的位置都能聽見鋪展開的振臂歡呼。
“應該是炸完土地像了。”流民小孩舔幹淨指頭上最後的殘渣,舉着濕漉漉的手不舍得擦幹,“恩人,多謝……”
說了幾句感謝後遲遲不走,奚檀蘿又掰了塊馍馍塞給她,小孩作勢想磕頭,白勉清拉住她,要她快走。
二人不願再停留,回了馬車上。
剛上車便聽張想發好奇地問:“大白天的放火炮,是有什麼喜事?”
“什麼喜事?土地的白——”
“這一帶鄉民的風俗,我們不好多看的。”
白勉清截斷奚檀蘿的話,目光越過張想發,落到沈玳玳身上,沈玳玳回她一個毫不心虛的颔首。
奚檀蘿相當賣力地縮緊眉頭,歪頭譴責性地看了白勉清一眼,不過很快就抛開這無關緊要的話題,轉而看向對面的人:“你們戴面紗作什麼?”
“防疫病。”沈玳玳瞥向張想發。
為了避免沈玳玳獨自從早到晚戴着的尴尬局面産生,張想發已經主動戴上了自己備的普通面紗,并向沈玳玳保證一定會焊在自己臉上。見奚檀蘿問起,張想發十分積極地掏出另兩塊布:“給你們也備了。”
“這能防止疫病?”奚檀蘿現在沒那麼好騙了,接過那布抖了抖。
“盡人事。”張想發一闆一眼答。
“那……”奚檀蘿舉着的手慢慢随着身子轉動,透過半透明的面紗朝白勉清擠眼睛,“勉姐兒戴吧!”
白勉清早就料到一般接過,手上細緻地給奚檀蘿挂上。
看着手撐坐墊、半眯着眼等白勉清動作的奚檀蘿,和嘴角常帶着若有若無笑意、稍微笑開一點就顯得很譏諷的白勉清,張想發不由回憶起她剛剛給沈玳玳戴面紗的情景,轉頭看看沈玳玳,又看看自己,又看看沈玳玳。
沈玳玳:?
無人理解的張想發長歎一聲:其實她想要的是這種感覺!
這一車的蒙面俠裝備完畢了,車隊休整也結束,一行人再次駛向南方。
漸進江南,或許是張想發寫文時對江南的幻想最為具體,這一帶反而同張想發見過的世界很有些重疊。每有路過稍富庶些的州縣,對張想發來說都是不小的寬慰。
車隊再一次停下時,這個途徑的縣城雖也有旱災和洪澇災害的痕迹,但相比之前的流民四起,這裡人的生活要好許多。沈玳玳打量了四周,确定了這個地方适宜張想發下車,便沒攔着她。
一路上除了解決生理問題,還是第一次真正下車閑逛的張想發興奮不已,站在縣城門口,指着城門上挂着的縣城名,大喊:“出發!”
倒不是她不想下車活動,實在是沈玳玳太過黏人!但凡她想離開馬車走一圈,都會立刻被沈玳玳這樣那樣的理由絆住腳!張想發痛定思痛,決心改變,一個成熟的女人不應該——
“張姑娘,我們從這邊進吧。”
沈玳玳理所應當地牽起她的左手,這段時間已經牽得十分順手了。
“好嘞。”
張想發蹦蹦跳跳跟上。
跳了兩步強行停下,跟奚檀蘿混久了走路都不正常了,她是成熟女人!雖然她外表還是個小孩,但她内心已經是成熟女人,一個成熟女人不應該——
“跳啊!響姐兒,你怎麼不跳了?”
挽着張想發右手的奚檀蘿疑惑扭頭。
“好嘞。”
奚檀蘿的右邊自然是白勉清,四個蒙面小俠并成一排,中間兩個蹦蹦跳跳的小羊羔,兩邊兩個或平靜或嗤笑的牧羊犬,并丁親衛、榮親衛和迩藍迩黛等人,整整齊齊進了縣城。
這個縣城也不算大,但看這城裡還井然有序,各類商鋪都還活得下去,就是人少了點,幾人走了幾條街,都沒見着什麼人,小攤小販也不知去向。
“該不會是空城……”張想發嘀嘀咕咕。
“不要說穢氣話!不要說穢氣話!”奚檀蘿呸呸呸了幾聲,把兩邊人挽得更緊,半邊身子都貼在白勉清身上。
“有人……跟着我們……”白勉清故意對着她耳朵壓低聲音。
“啊——”奚檀蘿大叫一聲,驚慌回頭。
一個看上去五六歲大的小乞子貼着牆邊站着。
見自己被發現,她也不害怕,反倒大搖大擺朝這群人走過來,背着手,嘴裡叼半截枯柳枝,頗為老道地逐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