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信上——”
“師母分明有那麼多次殺她的機會,為什麼不願動手?為了些信念束縛自己,終究是害人又——”
“你就說這信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吧!”
連轶一掌砸在桌上。
奚縷珠總算沒了聲音。
“為師問你話,你都不聽了?”連轶亦是煩悶難忍。
奚縷珠眼眶都憋紅了,支支吾吾半天唔出一聲極其微弱的:“自然不是。”
“不是什麼?”
“……不是真的。”
連轶冷笑:“為師能力有限,教不了你說謊。”
奚縷珠更加委屈:“師母既已信了宗主那小人的話,又何苦再來質問于我!”
“……宮珏雎雖是瘋傻了些,但到底是宗主,你仍在百花宗門下,就不該不敬她。”
奚縷珠萬萬沒想到師母會替宗主說話,瞪圓了眼,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連轶。
連轶被她憤怒中夾雜失望的眼神看得自己都心虛了不少,思來想去竟是無話可說,隻好提前做了最終的決定:“為師并無質問你的意思,但你也的确不該隐瞞,我們百花宗藥師一系秉持的就是愛護蒼生的道理,你若失了本心,便和你瞧不上的小人再無分别。”
奚縷珠安靜垂頭,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旁的話也不必重提。為師叫你過來是想告知你,我已經決定南下救災,京中如有變故,你且多注意。大公主那病,你我皆知有異,或許不是宮珏雎動的手腳——你且不要急。”
連轶把又要跳起來的奚縷珠按下。
“總之你對上她時,千萬留神。我瞧着你母親還是閑暇時候多了些,許是一時難以适應,我已介紹湛弘給她認識,應是能往歸元寺多走動些。不過湛弘那瘋子,也許來往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這還是以後再看吧……”
連轶一邊說,奚縷珠一邊淌眼淚。她向來不是愛哭的人,就算是想放聲哭得悲壯些,都隻能發出小獸般的嗚咽。連轶數着人頭叮囑完了,奚縷珠忍着哭腔問:“什麼時候走?”
“明日。”
好歹是留了一天道别的時間。
但今日還是蕭俪睿來紮針的日子,奚縷珠實在沒法轉頭就笑臉相迎,垮着臉道了聲多有得罪,就一聲不吭手起針落。
這點刺痛對蕭俪睿來說算不得什麼,她眼神黏着奚縷珠,話中有話地道:“奚二姑娘果真醫術過人,眼睛半點紅腫都瞧不出來。”
奚縷珠早知這宅子有蕭俪睿的眼線,便還是一聲不吭,隻是手裡落下的針深了一個度。
“依我看來,奚二姑娘一片愛重師長之心,可敬可佩,即便有隐瞞也毫無惡意,此行此舉更是半點錯處都找不出。”
這話中聽,針恢複正常。
“——但連轶大師之舉也無從指摘。”
針立刻變深。
蕭俪睿看她闆着臉下黑手,實在忍不住笑得開懷。
奚縷珠臉越來越黑,行完針,行了個硬挺的禮,轉身就走。
卻聽蕭俪睿在她身後道:“奚二姑娘莫要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奚縷珠沒有應答。
回了書房,腦子裡一半是連轶,一半是蕭俪睿,都讓她不勝其煩。想看點醫書消磨時間,随手翻開一頁,竟又是有關疫病的内容,連死物都同她作對。
那晚洛夫人特意為連轶準備的踐行宴,奚縷珠沒有去。
第二天,她卻出現在連轶南下的馬車上。
洛夫人大半夜被奚縷珠敲開房門,母女二人商談許久,她便已知道了這件事。連轶沒太多驚訝,倒是奚縷珠還不大自在,坐在馬車上半天不吭聲。
師徒二人就這般南下。
到了元和城外,和王太醫碰上面,奚縷珠正要見禮,就聽王太醫由衷贊歎:“奚二姑娘,你姐姐和你父親來了,你也來了,你們奚家真是滿門英烈啊。”
奚縷珠疑惑擡頭。奚檀蘿來了她知道,她父親是什麼時候來的?
“勞煩王太醫告知,我父親在哪?”奚縷珠問。
王太醫指着她腳下:“你踩着的那兒就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