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吉小姐,你怎麼了?」
詩織在走廊就聽見食堂裡傳來一聲咯當聲,一踏進來就看見韓吉一臉煩躁,似乎把氣全發洩在茶杯上,還撒了一整桌水。
韓吉擡頭見是他,移開茶杯再拿塊布擦拭桌面,面色郁悶地說着。
「埃爾文又駁回了捕獲巨人作戰……」
「不是聽說都被駁回二十一次了,竟然還沒死心嗎?」來到食堂有重要事情的詩織在環顧四周找到目标後,一邊說,一邊直朝着後面走去。
放棄這件事顯然不在韓吉的考慮範圍内,她握緊拳頭,雙眼無比堅定。
「我打算抗争到底,我們調查兵團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出巨人真相,在還沒得到那些寶貴資訊之前,我是不可能死心的!」
鐵了心的她拍桌而立,走到正忙着把臉埋進鍋子裡的某人身邊,「詩織你要不要參加,有你在的話捕獲作戰肯定順利!」
詩織把臉從空蕩蕩的鍋子裡面移開,又轉而埋進另一個大鍋子裡。
「我是無所謂,但是被發現的話兵長先生肯定會臭罵我耶。」鍋子又是空的……怎麼一點食物都沒剩下啦?
「那不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嗎?」
耳邊傳來這稀松平常的語氣,以及肩上不以為忤的拍動,詩織忍不住擡起頭看向滿臉笑容的韓吉,然後聽着她接下來乍聽之下毫無毛病的話。
「所以多一次還是少一次都沒關系啦。」
「你這樣說好像也是……啦……」詩織點頭附和,但又似乎覺得哪裡怪怪的。
來不及思考就被韓吉拉起手來個擊掌為誓,這時,大門又再次被打開,來人是佩特拉,後頭還跟着妮法跟歐魯。
他們抽着嘴角,顯然對詩織翻鍋蓋的行為很不能理解。
「詩織前輩……」佩特拉一臉受不了的瞪着他,「你剛剛不是說隻是來喝水的嗎?為什麼現在在這裡翻鍋蓋?還有你不是才吃過嗎?怎麼又餓了?」
她如連珠炮的話語,詩織隻是随口應着,「我這是還在長,吃多點看能不能再長高個幾公分。」
「不可能喔,詩織。」韓吉很好心的回答,「你已經二十四歲早就停止發育了。」
詩織沒理她,又把臉埋進第三個鍋子裡。
佩特拉撫額瞪着他,「真是的……前輩你确定還要在這裡磨蹭嗎?中午利威爾兵長不是告訴你訓練結束立刻去找他,你再這樣慢吞吞的小心又要挨——」
佩特拉猛地噤聲,後面的話全卡在喉嚨,她目光驚愕地看着從身邊走過去的人。深埋在大鍋裡的詩織不知自己離地獄近了,還在不知疼癢的喋喋不休。
「那種小事先别管了啦,反正兵長先生肯定也是叫我去拔雜草還是掃落葉的無聊小事,那種會自己長、自己掉的東西我怎麼有能力反抗呢,我根本無能為力啊……」
大概是察覺到一陣冰冷刺骨到頂點的寒風從身後緩緩刮來,以及周圍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印證,詩織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腦袋從鍋子擡起,不确定地慢慢轉過身體。
利威爾非常如他所願的出現。
他抱着手,站在窗外陽光照耀不到的陰影之下。
大概是諸如此類的場景實在太多,整個調查兵團幾乎都看膩了,韓吉他們靜靜看着一個人拖着另一個人離開食堂後就紛紛轉開了視線,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各自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
原本的調查兵團總部是以廢棄城堡加以改建而成,以風韻而言确實是獨樹一格,但将總部設立在距離河川和城牆如此遙遠的地方,對調查兵團每趟牆外任務實數是增添麻煩。
向來不被重視的調查兵團,自瑪莉亞之牆遭破壞後逐漸有些轉變,人民紛紛将收複土地的希望寄讬在調查兵團身上,随着民意四起以及埃爾文團長幾番周旋下,中央終于願意撥下經費将調查兵團總部遷移到托洛斯特區。
兵團花了幾天時間才将新總部搬遷完畢。
新總部已經運行了數天,又一次的牆外任務已訂在幾周後,今天是難得的休假日,大部分士兵不是回家探望親人,就是到城鎮久違的放松一天。
早晨,雀鳥展翅的吵雜聲音從窗外傳來。
利威爾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眼下的兩塊濃厚黑眼圈和陰郁的眼神,都宣示着他此時的心情簡直糟糕透頂。
他昨晚幾乎沒睡。
抓了抓頭發,他就這麼坐在床上發呆。
這時門外傳來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利威爾将視線移動,看着門縫底下後來出現的影子。
他目光沉靜,似一片深潭。
在地下街也好調查兵團也罷,不管他身在何處身邊每個人幾乎都怕他,無論是軍階級别,還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所緻,大多數人都對他抱着敬畏心态,那種把他當怪物看待的目光,他已經相當習慣。
但唯獨隻有一人完全例外,總是不停在挑戰他的底線。
木門在敲了幾下後被完全打開來,來人頂着一張朝氣蓬勃的笑臉,如他所料的,隻能是那個蠢貨。
「早安啊兵長先生,真是的,外面天氣那麼好你怎麼還賴在床上,連布魯托都出門去撲蝴蝶玩了呢。」
詩織完全把這裡當自己房間,駕輕就熟地端着木盤走了進來,還順手拉了椅子就坐下,碎念完後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利威爾沒有說話,直盯着那個時常翹掉集會睡到中午過後,今日卻為了能免費換到一塊點心而起大早去排隊的人……不對,這蠢貨肯定又是抓哪個倒楣鬼士兵去排隊。
他不理解這個愛吃甜食到令人發指的蠢貨,為了他那早就蕩然無存的男子氣概,打死不自己去排隊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也不理解這蠢貨,最近為何時常在他面前晃悠,甚至到胡攪蠻纏的原因……
他沒理詩織,走下床,梳洗回來後,詩織早就吃完了點心,正躺在他床上望着窗外藍天發呆。
利威爾冷眼看着,放棄趕他離開的這件事,畢竟很少成功過。
他坐在椅子上,見桌上有一塊面包和一杯紅茶,瞧了詩織一眼,不言不語地抓起杯沿喝着。
茶香濃郁,缭繞鼻間。
「兵長先生,你聽過大海嗎?」
「沒聽過。」利威爾又淺嘗一口,正眼也沒看他。
詩織趴在床上,兩手撐着下巴思忖着,「聽說我名字的第一個字,詩,在東洋那邊的語言來說有海的意思,不過我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突然想起一件事,詩織又翻過身子望着天花闆。
「我之前在開墾區的時候遇過一個小孩,好像是叫……阿爾敏吧,那小孩竟然也知道大海,他說外面的世界,有一大半都是被大海所包複,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啊。」
詩織又追問。
「兵長先生,你覺得大海嘗起來是什麼味道?那小孩說是鹹的,但會不會其實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