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猶豫,如果王政府隻是想用艾倫能操控巨人的能力來保護人類,與其流血相争,不如将艾倫交給掌握更多知識的王政才是對人類最好的選擇吧?」
看着不發一語的埃爾文,相較于他的猶豫謹慎,知道确實将他心中顧慮盡數道出的詩織,隻是冷若冰霜的不敢苟同。
「一直在這樣的統治體制下學習成長的你,包括很多人在内,對王政府懷抱有希望是很正常的……可對我來說,他們隻是一群垃圾。」
毫不遲疑的結論,随着詩織平靜的語氣道出。
隻因為想尋個能打發時間的消遣,讓隻有幾歲,可能連站都還站不穩的小孩子站上擂台,看着那些小孩顫抖着手,為了一塊面包還是一件能禦寒的衣服,把刀捅進其他孩子的胸膛時,那一聲聲興奮激動的吆喝聲……
這樣的家夥,還算是人嗎?
潛伏在王都的這些天,看着那一張張熟悉面孔,他很想不去做這些拐彎抹角的麻煩事,而是聽從心底的迫切聲音,毅然決然地賞那些人一人一刀,讓他們屎滾尿流的躺在血泊之中,悲慘咽下人生最後一口氣。
他之所以忍下來,不是因為這是錯的事,也不是他做不到。
隻是一但他真的這麼做了,就是與調查兵團所有人的想法背道而馳,讓他們不僅得不到解開謎團的可能,更會因此掀起争端與動亂,屆時所有人類,都将在這座狹小城牆内互相殘殺。
他隻是……不想連累調查兵團陷入這樣的無端戰争罷了。
而自從巨木森林捕獲失敗開始,到斯托貝斯區波及平民的誘引作戰,再到羅賽之牆傳出巨人侵略的消息,以及,為了救回被潛伏在牆内的萊奈與貝爾托特抓走的艾倫,不過才短短幾日時間,調查兵團竟失去大半的優秀士兵。
就連實力僅次于利威爾,總是能第一時間告訴他哪家店又推發出新甜點的米可,與其所有分隊成員,甚至連一個人都沒能從那次任務中回來。
前所未有的重創,再加上現如今必須與王政府對抗的艱難時刻,他明白,埃爾文此時背負在肩上的東西有多沉重。
看着沉默不語的人,詩織不知怎的,好像從埃爾文落寞神情中,察覺有什麼曾經支持着埃爾文的東西,連着失去的右臂一并消逝,不但深陷入想掙脫開卻如泥潭般的迷茫,也彷佛将什麼東西放在天秤的兩端,于棄取之間,深切猶豫着。
畢竟那樣的重擔,足以讓再堅定的人動搖信念。
「團長先生,雖然你今天才剛醒,但應該很快就會收到王政會議的命令通知,當你親眼看到他們的嘴臉,到那時,你就能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無論埃爾文做出怎樣的抉擇,對抗也好,順從也罷,不論是什麼,他都會一路随行,直至最後一刻來臨。他相信,這也是利威爾和所有調查兵團士兵會做的事情。
也是他曾經妄想過,卻被現實打擊下棄若敝屣,并于調查兵團又重新拾起的信念。
——相信同伴。
在離開這裡前,詩織最後再向埃爾文提醒一件事。
「依我所熟悉的那些混蛋做派,如果我預料沒錯的話,首先最危險的,就是幫助調查兵團的尼克神父……」
當中央憲兵按得到的線索,來到位于最南端的托洛斯特區,在兵營宿舍沒有發現尼克神父時,早一步将尼克神父轉移的匹克斯,也按照與埃爾文的計畫,反過來将中央憲兵監視起來,令他們暫時無法輕舉妄動。
艾倫的硬質化實驗,正在偏僻深山進行着。
才剛蘇醒的埃爾文,隔天便收到王政火急火燎的會議傳喚。
在埃爾文準備前往王都之際,前一晚便回到地下街的詩織,也終于在同一時間得到菲爾特下落……
一片寂靜中,隻有天花闆滲漏的水滴敲擊地面的聲響,一滴又一滴,如規律的節奏,也似倒數的沙漏般,在這間彌漫着血腥惡臭的地下室,滴答滴答。
一睜眼見到周遭環境,菲爾特神情布滿驚慌,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在感覺到一股筆直而來的注視,并從昏暗中發現一張臉孔時,那一瞬,他駭然瞠大雙眼,聲音顫抖。
「你……是誰?」
「看仔細點。」坐在原位沒移動過的詩織,放下環抱于胸的雙手,将上身倚向前,讓一旁燭火光亮印在臉上。
「是你……」清晰的臉孔令菲爾特跌坐地上,無暇理會雙掌間濕滑也黏爛的觸感,蹬踏着雙腿不斷往後退去,「你是人……還是鬼?」
「要怎麼想都随你高興。」詩織端起燭台,站起身來到他面前,彎身抓住他額前頭發扯起,強迫他迎面自己在燭光下明暗深刻的臉龐,「我有很多好奇的事情要問你……」
菲爾特兩眼圓睜,喉嚨因恐懼隻得發出破碎的聲響。他的内心早就因多年逃竄,長時間被死亡恐懼反複折磨下瀕臨崩潰邊緣,如今在詩織那雙黑色眼眸注視下,連最後一點支撐也消失殆盡。
看着顫縮着身體,幾乎癱軟在地的菲爾特。身處于這間隻徒留苦痛記憶的地下室,對這些深深刻印在記憶之中的人們,詩織毫無半點憐憫。
他彎下腰,張着陰冷黑瞳,于菲爾特耳邊低語。
「我相信你,肯定不會讓我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