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虧得讓頭破血流的自我犧牲,才證實了希琪和馬爾洛的相助決心。于兩人幫助下,他們很快找到中央憲兵據點所在,并以偷襲方式癱瘓了裡頭所有士兵行動,從中逮到一名為首的中央憲兵。
隻是抓來的人,出乎詩織意料之外。
「你……你是賽萊希?你竟然還活着……」
一腳被踹到樹邊,原本還趾高氣昂說着怒罵話語的黑發憲兵,在衆多臉孔之中瞧見一張熟悉面孔後,像被一桶冰水猛然澆灌,氣焰一下子全部熄滅。
他彷佛看到厲鬼似的,面露驚恐地指着詩織。
利威爾瞧了眼走上前的詩織,「又是舊相識?」
「是……但我其實不怎麼想看到他這張臉。」眼前這瞪大雙眼,一臉不敢置信的黑發憲兵,便是當年在牢房負責看管他,以及在他身上留下各種實驗刀痕的黑發男人。
愈合多年的傷疤,刀刃劃開血肉的疼痛,往複再現。
斂下的黑眼黯淡下來,垂于身側的雙手,也于握緊與松開來回變動間顫動。這不經意間的微小舉動,被利威爾視線所捕捉,向來敏銳的直覺,更在那雙驟然沉寂的眼瞳中,同時推斷出可能因由。
「說吧。」沒心思搞叙舊遊戲,詩織壓抑着滿腔情緒,幾乎面無表情,「羅德·雷伊斯領地的禮拜堂,地點你曉得在哪吧?」
「哈哈……」黑發男人踏蹬着雙腿不斷往後,無路可退的抵在樹旁,「别以為你們砍了幾個廢物憲兵就把自己當英雄了,你們這些白癡調查兵盡管在這座城牆抱頭鼠竄悲慘掙——唔!」
一腳猛踹進他嘴裡的鞋,将他後話全喂了回去。
「看來沒人教過你不要随便扯開話題。」狹長的灰藍眼睛冷冷往下掃去,像目視水溝裡的肮髒鼠輩,「我勸你還是趁自己這張嘴還能多說幾句話的時候多說兩句吧,禮拜堂确切位置在哪裡?」
塞滿嘴的鞋頭拔出後,黑發男人被自己一嘴血嗆咳着,他急喘着氣,惡狠狠地朝他們大吼大叫。
「沒用的……我什麼都不會說,折磨我是沒有意義的!」
他仍舊垂死掙紮的謾罵着,将嫌惡目光,連同顫抖手指直向詩織。
「還有你這惡心怪物,雖然不知道當年你怎麼逃出去,不過沒關系……接下來你的下場,就是親眼看着你這些同伴一個個被吊死,再被重新扔回去那座替你量身打造的牢房,這一次,肯定會直接抽幹你的脊髓——」
詩織攔住利威爾上前的舉動,蹲下身,看向吓得癱坐在地的黑發男人。
「你認識菲爾特吧,五年前目睹禮拜堂事件後就失蹤的菲爾特·哈德,你應該知道他是個口風很緊的人吧?」
見黑發男人神情赫然,确實是認識。
「他人現在就在地下街,不光是禮拜堂事件的全部訊息,還有你們中央憲兵幹下的那些肮髒事情,他全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就連身上有幾顆痣都交代幹淨的那種程度。」
詩織微微偏着臉,輕聲續道。
「你想知道我怎麼辦到的嗎?」
黑發男人不屑地吐了口血水,「廢物……不就是嚴刑逼供挖出來的。」
克制壓抑的情緒,此時像捧于掌中,從指縫漏出的細沙,一點一點地流瀉而出。
「不對,那樣太無趣了……」枝葉搖曳的聲響,夾雜着輕笑聲于此處漫開,「我的為人,可沒有那麼好。」
于黑發男人頓愕注視中,詩織伸出一掌,以五指捏住那張即使千刀萬剮都能不忘的臉。
弓起的指尖用力陷入其皮膚,他前傾身體,一雙瞠大的漆黑眼瞳,近距離盯着指間驚恐目光,聲音卻輕緩叙述着,如同夜半附耳輕聲的鬼魅。
「我抓來菲爾特曾經的部下,就在他面前剖開他部下肚子,再拉來他的手伸進去裡頭,将還跳動着的燙手東西接連其它的,一點一點的全拉出來……」
于另一邊警戒四周的柯尼、莎夏與阿爾敏他們,在将這些話語一字不落地聽進耳裡後,他們悚栗地轉過臉,正好瞧見詩織那張和他們印象中截然不同,全然判若兩人,令他們一陣毛骨悚然的冷森表情。
「你也想體驗他部下的感覺嗎?」詩織站起身,借用利威爾的操作裝置,并于他刀鞘中抽出一把刀片,「我可以幫你。」
壓根沒給黑發男人回答機會,詩織倏忽舉起手中刀刃,毫不猶豫地直接抵在他面前,恐懼于他眼底驚掠而過,緊接而來的,是于月光下亮燦得令他驚駭不已的刀光。
「前輩——」
「我說——我說!」黑發男人的勃然哀嚎,幾乎蓋掉幾個小鬼發出的驚叫聲,「禮拜堂——它就在卡達特農場往東七公裡處!」
得到想要的回答,從樹幹拔出緊貼于男人腰側的刀刃,詩織将裝置還給利威爾後,視線便從此離開那吓得就快魂飛魄散,不僅淚流滿面也尿濕褲子的黑發男人。
利威爾自是知道,從他身邊默然走過去的詩織,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将那一刀偏離位置。
「那邊有人來了!」
突然的叫喝聲,利威爾立刻按下黑發男人藏于樹旁,衆人壓下身舉槍警戒莎夏所指的方向。
「而且不隻一個!」
灰暗的景色,三個人影自叢草中穿越而來,背靠于樹旁的詩織見其中一人于月光下反射的光亮,似是眼鏡反光。
一日的時間,可以無所事事度過,也能夠迎來翻天複地的劇變。
在看清王政府那幫隻在意自己名譽與财富,全然不固人民安危的惡臭嘴臉後,隻要是心中還存有着一抹未被泯滅的良心,縱然曾經面對王政府的所為噤若寒蟬也不敢造次的人……
這一刻起,便足以死灰複燃,重新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政變成功了。
王都與行政區,目前都暫時處在紮克雷總統的控制下。
不僅調查兵團殺害商會的冤罪已被洗清,連帶弗利茲王其實是僞王的真相也被揭露出,廣發人民的報導當中還提到,衆多掌握權力的貴族多年前是怎麼以一己私欲,與人口販同流合乎,殘害了百馀個被綁架的孩子……
直指當中幸存下來的詩織,其實是正當防衛的自保行為。
「還真是厲害啊……」坐在石塊上看着報導的詩織,胸口仍微微發熱着,面對手中如釋重負般的真相,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首先,他相當佩服埃爾文的手腕與計謀,才有如今這般局面。雖然大部分的緒論都是真相沒錯,可……真的是隻有赢的那方,才有資格落下如此順理成章的定局。
「詩織,你真的沒事了嗎?讓我瞧瞧。」
詩織正發愣着看報,擠到他旁邊挨着坐的韓吉直接捧過他的臉,滿臉擔憂的左翻右看。她不僅一邊念道着,兩手還不停在他身體來回摸動,似要确認他真的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