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如他們所判斷的情況發生。
「在這裡!這裡面是空的!」發現異樣的士兵高聲呼喊,擊發出音爆彈的手還未放下,面前的牆壁登時從裡頭揭開,暴露出隐藏于昏暗中的刀光。
一枚飛擲刀片迅疾而來,及時擋下從洞口刺向士兵的襲擊。
刀片相擊的瞬間,自斷折處閃現的金屬火花,令藏于裡頭的萊奈不由駭然。他緊咬牙關,忍着持刀虎口的震麻感,在反應出這股不尋常的勁道可能出自誰時。
他一腳踹開眼前士兵,從洞口竄出旋即往上警戒,卻隻見一臉驚愕的阿爾敏。
察覺一抹黑影掠過眼前牆面,以及鉗入腳邊的鋼索同時而至,已經迅速扭過頭的奈萊,隻能迎面已然近在眼前的攻勢。
高高揚起的刀刃,藉由立體機動的回卷拉力猛力砍下。
以萊奈左頸為起點向下斜削,随着刀刃走勢噴洩出大量鮮血,最後遺留于右側腹部卸下。
攻勢還未結束,單腳落于牆面那一瞬,詩織淩厲回身、腳部一跨,另一片刀刃順着猛然揮舞的弧度,于陽光下泛起一陣寒光,再次由下往上斜角破空劃去,反手由萊奈左腰沒入,于右胸膛拔出。
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僅僅眨眼間的時間。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除掉一個棘手敵人時,懸靠在牆面的詩織,在從墜下中的萊奈身上發現異樣,沮喪地嘆了口氣。
「我們對于巨人之力,真的了解太少了……」
「前輩?」于阿爾敏驚愕目光下,摔落于地面,身軀劇烈顫動的萊奈,在一道刺目金色閃光過後依然巨人化。
狂風令詩織吹揚的髮絲往後飛竄,他望着濃煙之中的铠之巨人,看似面無表情,然而攥緊于握柄的力道,卻讓雙手隐隐顫動着。
這種程度,還是沒能殺掉他嗎……
像這樣走一步都不一定能看清一步,如此緩慢迂回,還得靠犧牲許多人才得以接近真相的方式……他們究竟要前進到什麼地步,才能揭開所有謎團?
而那一大堆現今仍無從解惑的謎團之中,會不會……也有關于他的答案?
一道道接連不斷從牆後傳來的轟然巨響,強行打斷了詩織的思緒。在同阿爾敏連忙上牆查看後,印入眼簾的景況令他們一愕。
率領着一大批巨人的野獸巨人現身于希甘西納區外圍。
在他從遠處抛擲石塊堵住内門後,這番隔開他們與馬匹,進行包圍的種種舉措,霎時将調查兵團此行從沒料想過,如此無路可退的景況,一瞬間攤擺于他們面前。
雙方都互相期盼着,要在此處一決勝負。
以此決定人類與巨人,誰能存活,誰将死去。
前來會合的士兵聚集于高牆之上,所有人于牆壁兩側嚴陣以待,等待觀察敵人動向的埃爾文下達命令。
「搞什麼,把自己弄得那麼髒。」斜睨了一眼底下攀爬着牆壁而上的巨人,利威爾走近正消散着一身血液,也低垂着臉的詩織。
「對付铠甲小鬼,我應該把頭砍下來就好。」詩織将目光移開底下的铠之巨人,看向利威爾的表情有些懊悔,「抱歉啊……錯失了一次大好機會。」
利威爾掃他一眼,「不該由你承擔的責任,就不要随便攬在自己身上,以前破壞總部的時候都沒看你這麼有悔意過。」
見他隻是勉強一笑,利威爾沉吟一會,繼而又道。
「如果你真的想承擔,剛才沒能一刀剁死那隻肥壁虎的過失,那就用其它事情來彌補就好。」
「……肥壁虎?」詩織愣了愣,在利威爾表情平淡的示意下方時克制不住地笑出聲,「在這種情況下我竟然還笑得出來,都是你害的,利威爾。」
利威爾沒有反駁什麼,隻是瞧了眼那張确實不再沮喪的臉。
總算推斷出敵人的意欲與動向,從中制定出應敵對策的埃爾文,将所有兵力分配于決定人類命運的兩處戰局,一處死守所有馬匹,另一處消滅铠之巨人。
高聲吶喊的士兵們,帶着人類存亡關頭的崇高使命,奮勇投入戰局之中。
「利威爾。」
踏往野獸巨人所在方向的利威爾,因這聲叫喚停下腳步。他側過身,在詩織正要開口時,率先朝他說道。
「别死了,蠢貨。」
沒想到會被他搶先一步的詩織,在眼中盛滿意外時,感覺這聲像似不容違抗的命令語調,也彷彿在意旨方才所謂的彌補話語。不知為何,在這樣即将踏入未知險境的此時,心情卻有如晴空萬裡般。
「放心吧,那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雙腳站于牆壁邊沿的詩織,在準備置身戰局之際,朝他笃定笑道,「我們晚點見。」
聽出言下之意的利威爾,在轉身投入另一處戰場前,對着已經沒有人影的地方輕聲允諾。
「晚點見。」
——我們誰都别死。
從來沒懷疑過這點的詩織,在巨人化的艾倫将铠之巨人抛擲甩開,為周圍手持雷槍的士兵們製造出最佳進攻時機,聯合利威爾班與韓吉班,成功令萊奈的本體裸/露在後頸之外。
本以為半顆腦袋都被轟掉的萊奈必然死亡,可在屬于铠之巨人的吼叫聲倏忽響起時,另一處戰局接到信号的野獸巨人,頃刻将裝有貝爾托特的木桶扔擲于希幹西納區上空。
明白超大型巨人現身足以造成的破壞力,所有人隻得被迫離開一息尚存的萊奈。
阿爾敏意欲交涉的誘敵行為,也遭貝爾托特的決絕扼殺于搖籃。
就在貝爾托特施展立體機動于城鎮之中穿梭,欲前往萊奈所在之處,打算令聚集此地的調查士兵随着他的巨人現身殒命時,一抹身影忽地自下方沖出。
有了先前失敗經驗,詩織一刀狠狠砍向貝爾托特脖子,将他擊飛至半空。掌心傳來刀刃削過頸骨的感覺,詩織毫不猶豫揚起另一刀從背後直直刺入心臟,同時手腕淩厲一轉。
驚看着兩道猝然疾入高空的身影,身處于城鎮中的韓吉與其隊員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如果能就此一擊将貝爾托特斃命,也就能避免掉與超大型巨人的棘手戰鬥!
噴洩而出的大量鮮血幾乎濺滿一身,隻稍須臾就能砍下頭顱,可當詩織看到前方扭轉而來的視線時,那一瞬,利威爾臨别前的聲音再次于耳邊響起。
"别死了,蠢貨。"
詩織一咬牙,果斷卸除刀片,藉由噴出的瓦斯氣體,死勁一個旋身起腳,一腳将貝爾托特奮力踢向空中。
盡管已經疾速做出反應,最不願見到的景象仍是于眼前一現。
身體在承受巨大沖擊時,連一絲疼痛都沒有。
漫天飛揚的塵灰與煙霧中,于毫無遮蔽物的空中遭風暴波及,深埋斷瓦碎礫底下,身軀幾乎殘缺不全,半睜着一雙灰濛眼眸的詩織,沒有動靜也沒有氣息,有的,僅僅是微弱的心跳。
他看不到火焰燃燒殘瓦的景象,聽不到遠處此起彼落的作戰聲響,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靜悄悄的連一點點聲響都沒有。
瀕臨消散邊緣的意識,在察覺這就是他曾經渴求不已的死亡時。
黑暗之中,一朵白花不期然地飄落而下。
為此,殘瓦中的指尖微動了動。
彷彿是曾經遺失的記憶,再次重回腦海中般。正當他恍惚想着,這朵不知名的花朵究竟是過往夢境,抑或隻是面臨死亡前突如其來的不覺幻影時。
無數條近乎透明的發光絲線,倏地從身上血肉模煳的傷口與斷肢齊齊竄出,好似富有生命的小蛇,鑽入四散于周圍的殘肢。
将骨骼、神經以及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連接愈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