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拉下那隻礙眼的手,利威爾迎面一張沒來及褪去低落,頓時愣住的蠢臉。
「自以為聰明的笨蛋,還妄想當人肚子裡的蛔蟲嗎?不過就是個蠢貨而已……」再伸向詩織腦袋的手,将那頭梳理整齊的頭髮,弄回自己熟悉的淩亂模樣。
「我說,我早就知道了,蠢貨。」
低沉的嗓音,響起時便沉澱于心底。
詩織怔怔盯着利威爾,一會兒,艱澀地扯動嘴角。
「……我是男的。」
利威爾蹙着眉,「這種明顯不過的事情,我看得出來。」
「可……」
利威爾輕哼了一聲,「總是做出一堆蠢事,大肆破壞總部還事不關己的人,從什麼時候開始會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了?」
深沉的灰藍眼眸定望着底下人,「然後呢,你在意嗎?」
詩織張了張嘴,接着沉吟不語。
原本猶疑的神情,也在那雙注視下逐漸變得認真。
「不在意。」他目光專注不瞬,一如對利威爾從不吝啬的話語,筆直也真誠,「我喜歡你的這件事情,隻與你有關,跟其他人無關。」
被壓抵于草地的左腕,倏忽被握緊得更加無法動彈。詩織擡起右手,于利威爾微恍的目光中,輕輕攏住他的頸後,将他朝向自己,拉近彼此距離。
「我隻在意你。」
清晰且無法忽略的淺淺顫意,沿着停留在頸後的掌心而來。利威爾靜看着,神情雖然淡定從容,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的人。
他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詩織在等他的答案。
他從來就不擅長表達感情,也不是一個會在意别人,是不是會如自己所需給予回應的人。
但這傢夥是,是一個跟他截然相反的人。
這麼久以來,也隻有這個傢夥能看穿他。
好幾次,将他一直認為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東西,用許多莫名其妙,又擅自作主的方式帶給他。讓他不知不覺鬆懈下來,沒有提前採取措施,忽視了這個潛在的危險,等到他察覺早就深深陷入,無法自拔。
「就你這顆被糖水侵蝕的破大腦能意識到這點,姑且也算得上一種奇蹟了吧。」利威爾如此定下結稐,「看在你好不容易才想通的份上,就用你能理解的話說吧。」
「大概就跟你老做出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蠢事一樣,雖然我搞不懂執着的原因是什麼,甚至有幾次都認為自己瘋了……簡單來說,這跟是男的女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灰藍目光似如深潭,有一股濃烈且無法分說的情緒醞釀着。
「隻要是你就夠了。」
彎彎繞繞聽了一大串,沒設防的詩織,因最後那一句,默默擡起臂彎,将表情全掩藏于底下。
「怎麼聽起來全是在罵我……」他手臂下的臉通紅着,也忍不住笑出聲,「說真的,利威爾,要不是我了解你,你剛才的表情就像要揍人似的。」
「……」
「唉唉——好痛!我臉要掉了!」
「放心吧。」無視那隻拉扒着自己的手,利威爾對着眼前皺眉變形的蠢臉淡道:「你這臉皮是我看過最厚的一張,絕對扯不下來。」
左手依然被壓着不能動,也掙不開臉頰那隻手,詩織沒多想,改扯住利威爾的衣領拉下,原本想要開口制止他的話語,于近在咫尺的距離下,終是欲言又止。
想要脫口的"放開"兩字,滞于喉頭,愣是沒能說出聲。
明明這樣近在眼前的距離已經不是初次發生。
然而這一回,從那雙灰藍眼睛清楚窺見到某種熟悉,但他以往,從未能察覺到的東西後……
詩織鬆開衣領,輕顫的右手,堅定地撫上利威爾的臉龐。徘徊在那雙眼睛與嘴唇之間的眼神,更帶着股小心翼翼的意欲。
「利威爾,我可以……」
「可以。」打斷這聲情溢于表的詢問,利威爾低伏下身,吻了上去。
柔軟,是利威爾最初的感覺。
接下來是暖暖鼻息灑落在臉上,無法言說的怦然心動。
再來,是詩織緩緩坐起身貼近着他,是因為感受到依從回應,以及那聲從喉嚨溢出的模煳輕哼,按耐不住悸動到快要發狂的感覺……
在終于碰觸到的那一刻,利威爾卻深切覺得,好像……怎樣都不夠。
得以不再壓抑的重吻,帶着放恣的力道,還有咬在唇上的連連酥麻,詩織被這些從未有過的感觸,吞噬得幾乎無法集中神智。
他本能微微掙動的舉動,利威爾立刻收緊手掌牢牢禁锢他的後腦,并在他開口想制止自己時,讓攻勢瞬間變得更加深入,讓纏繞的舌間摩娑着彼此。
呼吸逐漸變得灼熱,氣息亂得毫無章法,詩織丢開多餘無用的拘束聽從心底的渴望,擡手撫上他的臉,抓緊着他的肩膀,曲起的雙腳與他的交錯疊放。
微微分開距離的唇瓣,于炙熱的目光無聲對視後,再次重貼緊密,開張的雙唇迎合也探索着,彼此包裹、纏繞不休,亟欲想要占有對方的一切……
每一次的吸呼,都能感受彼此的氣息;每一回的糾纏,都能陷入越發無法抑制的沉溺。
探尋于唇舌,相融于心扉,更是纏綿于情深。
總算甘願分開的雙唇微微退開後,望進一雙因他而動情的灰藍眼睛,詩織沒想到說起話來總是乾脆直接,既嘴硬又彆扭的唇嚐起來,竟是……這般柔軟。
他挺直背脊,以額抵着利威爾的額,讓彼此紛亂的喘息溫存纏綿。
迷離的黑色眼眸佈滿濕潤霧氣,連帶思緒一片紛亂。
以往那些,他一直都沒能明白的心情,無論是迷惘、喜悅、甜蜜、心疼、不捨……這些隻因為同一個人而有的五味雜陳。
原來,竟都能歸咎于同一種原因。
他喜歡眼前的這個人。
喜歡。
很喜歡。
也好像……不隻是一般的喜歡。
幾乎要窒息的感覺,在利威爾的唇舌一接觸他的,他的身體深處就開始躁動刺激着。明明不柔軟的硬實身軀,卻讓他渾身沸騰着。
原來接吻,是這麼舒服……
「利威爾……」心思微恍的詩織,下意識輕喚着他的名字。
利威爾忍不住再次将唇貼上,細碎綿密的吻觸在詩織唇上流轉,于唇瓣吸吮一會後,随即深吻進口中。
他喜歡詩織輕聲喚他的名字時,在心底響起一片震盪的悸動。
鼓譟的心跳,空白的大腦,當找回到身體的支配權,詩織很快挪開雙手,搭上利威爾肩膀将他往後一推,将他按在草坪上。
殘留在身上的熾熱溫度,即使離開後仍舊久久不散。
于那雙灼人的灰藍注視下,詩織擡起手背,擦過泛紅發麻的濕潤嘴唇,将枕在利威爾後腦的掌心移開,撫滑于他滾動的喉結上。
臉頰還留存因他而有的熱紅,詩織低伏下身,神情凝重地問。
「利威爾……你确定嗎?」從喉間傳出的聲音,或許是因緊張、因激動,沙啞得不可思議,「我這個人,可是很難纏的。」
他從沒有喜歡過人,也不知從什麼時候動了心。
隻知道,似乎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頸後那道自右耳後方,沿着後頸向左下斜斜攀去的痕迹,是他曾經于這處埋葬着蘿伊的樹蔭下,在筋疲力盡,想要放棄所有的一切後,親自劃下的撕裂疤痕。
而自那時候起,直至往後多年,對于這個世界他依然迷茫也不解。
可在利威爾出現與那一次賭約之後,他好像,再也變不回那個對許多事情都視若無睹,對什麼都無所謂,也一點都不覺得可惜的人了。
他擁有了夢想……
面對以前想要得到的死亡,他開始害怕起來,從來都沒有那麼珍惜過,自己能夠存活在這個世界的性命。
很想要實現心中那間,構建在他未來藍圖裡,能有利威爾在的海邊小屋。
他确實像利威爾所說的是一個非常遲鈍的人,同時他也感覺,像自己這樣的人一但開竅,就會變得非常死心眼……
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見黑眸一迳看着他,也将這些不言而喻的背後意思聽清楚後。
利威爾抓住那隻撩動自己的手,同時坐起身,當詩織本能地往後退去時,一掌握住他的肩膀,倏忽翻起身,将他壓于自己身下。
「聽起來确實很麻煩……」低沉的嗓音自詩織上方回盪開。
利威爾早就在心中暗暗誓言,隻要這傢夥意識到這份感情,自那一刻起……無論前路如何,都想要将這份感情進行到底。
而為了這一刻的到來,他也已經等了很久。
「如果是你的話,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