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旭一愣,随後又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臉色沉了沉。
“是了,是下官疏漏,為官者斷清案,還冤屈,忌諱之一便是被人牽着鼻子走。”蕭安旭認真反思道。
到底是個可塑之才。
随便一點,蕭安旭便明白了其中的不對。
“牢頭他們寅時換班,沙漏便是給他們暗示的第一條;他們親眼見宋關身死,又被仵作貫徹寅時到寅時四刻死亡的消息,便是暗示的第二條;極度的不解與慌亂便是混淆他們思維的第三條。”裴寒忱輕聲說道,“好好的人在他們面前死去,牢頭他們又被反複灌輸寅時四刻的時間,即使有什麼不對,他們還是下意識覺得宋關死亡的時候就是在寅時。”蕭安旭坐直了身子,指尖輕沾茶水在桌子上劃些什麼。
“先說第一條。”蕭安旭點了點茶水:“如果沙漏出錯,那牢頭他們換班的時間可能是提前,也可能是延後,總歸不會是寅時。”
“可第二條兩個仵作驗屍的結果确實相同的,那就間接打破了第一條沙漏出錯的結果,除非……”
“除非屍體也出了問題。”裴寒忱接話道。
蕭安旭點點頭:“但這一條可能性很小,倘若是宋關的屍體出了問題,那他家人的屍體不至于都出問題。”
“恰恰相反。”裴寒忱指尖沾了茶水,将蕭安旭之前的推測劃了個大大的叉号:“宋關的屍體确定出了問題,但是他的家人卻不一定,蕭大人應該記得,宋關跟他家人種的是兩種毒。”
“王爺的意思是宋關的家人确實是在寅時四刻死亡,但宋關是……提前?”
裴寒忱點點頭。
蕭安旭捏着下巴自言自語道:“可是什麼毒會有這種藥性,能将人的死亡時間延後?”
裴寒忱自來回轉着茶杯,解釋道:“蕭大人久居朝堂,不知曉也是應該的,本王問你,那個徐仵作可是江湖中人?”
蕭安旭點點頭:“是。”
裴寒忱:“他可是會些功夫?”
蕭安旭臉色越發深沉:“是。”
“那就沒錯了,本王猜他會些拳腳功夫,他呈報驗屍結果時,本王瞧他掌心帶着薄繭。不知蕭大人可知道江湖上有一種特殊功法叫做龜息針,隻要在人的穴位上紮上一針,那人身體的一切流動便會如時間停止一般停在那裡。”
“王爺的意思是有人給死去的宋關用了這種針法,暫停了宋關屍斑屍僵的程度,從而混淆了宋關的死亡時間。”
“正是。”
蕭安旭啞然。
照裴寒忱所說的,第一個接觸宋關屍體的人是最容易在屍體上動手腳的。
徐仵作。
“除此之外,本王還在宋關右耳後發現了針眼,倘若沒有用心查探,很容易略過,蕭大人不如派個仵作去看看。”
蕭安旭立馬起身派人查探,沒多久仵作便出來消息,宋關耳後确實有個針眼,是死後所為。
“可是,人死如燈滅,宋關死後龜息針法如何還能發揮作用?”蕭安旭一下子漲了見識,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用内力喽,本王剛剛不是說了嗎,那個徐仵作也許會些拳腳功夫。”
蕭安旭了然,這下事情便清楚了,仵徐作常居大理寺,稍微打探一下便知道牢頭的換班時間,牢頭換班時屋子裡一時間沒有人,很容易給仵作在沙漏上動手的機會,寅時之前,被動手腳的沙漏時間到了,兩班輪換,輪換間隙,仵作去房間裡銷毀沙漏,而後回到自己住處将沙漏調至好一緻,這才有了牢頭看到的寅時四刻。
“隻是沒有證據。”蕭安旭說道:“銀針在徐仵作手裡他很容易将其中的痕迹隐去,牢頭房間裡的沙漏已經損壞,他自己房間裡的沙漏估計也已經被銷毀,還有就是,宋關還有他家人到底是怎麼中的毒。”
環環相扣,這些謎點比蕭安旭以往接觸過的案子都難,他情不自禁又要去揪頭發。
裴寒忱看他腦後那一塊疏松的發絲,直感歎好在聖上沒讓他進大理寺,若真進了大理寺,他怕是也要秃頭。
到時候還怎麼去迷倒陌扶輕?
“先派人去仵作房裡查探一番吧。”蕭安旭掙紮一番自言自語道。
裴寒忱不認為會在仵作房間裡找到仵作作案證據,即便找到了,也隻能判他混淆視聽的罪,傷不了他什麼。
再者,這證據不是有現成的嗎……
蕭安旭怕不是急慌了,忘了那現成的證據。
但比起這些,裴寒忱更在意的是這徐仵作是誰派來的,他那幾位皇兄弟誰有這個能耐早早将暗探潛伏進了大理寺?眼下禮部,戶部,工部,吏部……會不會也有他們的人?
這朝堂比他想象還要混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