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帶着自己筆迹的密信,又能說得了什麼?
牟建閉了閉眼睛,他自然知道單憑這個撼動不了裴玉的地位,可他的妻女還在等他。
他所求不多,就是有朝一日能将他妻女接到府上,堂堂正正生活在一起,他百般小心,千般策劃,好不容易将他妻女安置在汴京,可這一切,終究是被裴玉覺察到了,就像當年,裴玉覺察到自己正妻的死不簡單借此威脅自己站到他那邊為他辦事一樣。
牟建閉上眼睛,回想那天他高高興興拎着食盒去醫館見妻女,推開門見到的卻是醫館一片狼藉,院子裡還帶着少量血迹,他那時候就知道自己藏起來的人被察覺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将院子查看一番,才找到一片灑金宣紙,這是皇族才能用的東西,宣紙上有股淡淡的沉香味,而各個宮裡的灑金紙味道也根據個皇子的喜好而置,這個味道……是裴永。
牟建心裡明白,這是裴永對自己的報複,就當日宮宴一事的報複。
隻是,他将妻女隐藏的這般好,如何會被發覺?
起初沒往心裡去,直到出了醫館,他看到鬼鬼祟祟在醫館附近打聽的人,牟建認得,那是裴玉派來給自己傳信的人。
竟是裴玉暴露了自己。
不知為何,牟建心裡卻松了一口氣。
若是他的妻女落在裴玉手裡,怕是這輩子他們一家都不能團聚,而到裴永手裡,他若能站出來指證一番,還能有一線生機。
牟建從未這般心寒過,自那時被裴玉捏到了把柄,他便一直聽從裴玉的命令,裴玉謹慎的很,每次傳密信等他看完後,傳信之人都會回收密信将之銷毀,裴玉說的沒錯,這封印着他字迹的密信,确實是僞造的,可這,又能如何,真正能給裴玉一擊緻命的證據,也在他手中。
“老二說的不錯,這封密信不足以成為證據。”聖上看着底下的人:“牟卿,你應當知道。”
“是。”牟建擡起頭:“臣自知有罪,已經是無話可說,可皇子離心,家國不平,臣這些日子痛非思痛,飽受煎熬,故已坦白。”
裴玉看向牟建:“牟太醫,你痛非思痛的結果就是那張所謂的密信來誣陷本殿下?”
牟建歎口氣:“如今這個時候,二殿下何必又與臣裝下去。”說完,他轉頭看向聖上:“啟禀聖上,三殿下當日所中之毒名為醉花蔭,此毒猛烈,哪怕是佛祖在世也免不了沉淪,唯有發洩方可解毒,故而當日三殿下隻能如此。”
“醉花蔭?”聖上有些好奇。
蕭安旭上前一步,行禮道:“啟禀聖上,醉花蔭是最猛烈的情毒,如今能配出此毒的唯有江湖百曉生。”
“正是。”牟建點點頭。
聖上:“那這關老二什麼事?”
牟建深吸一口氣:“江湖百曉生三年前已過世,但他的徒弟卻還在,百曉生的所有都教給了他的徒弟。”
“江湖百曉生的徒弟?”聖上更好奇了,他身居高位,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江湖的消息了,自從宸妃離世後。
“此人正是工部左侍郎之子阚文,而阚文是二殿下的伴讀,常伴二殿下身側。”
裴玉臉色一僵。
倒是他小看牟建了,竟然能查到阚文身上。
他是怎麼知道的?
牟建狠心要魚死網破,于是道:“啟禀聖上,臣願以性命擔保,阚文府中,定有醉花蔭。”
聖上看了一眼臉色有些難看的裴玉,放下狼毫:“傳大理寺卿蕭安旭接朕口谕。”
蕭安旭就知道叫他來沒什麼好事,他手頭還有一堆要事,如今竟又摻和進了宮宴一事,蕭安旭千般不願,卻沒表現出分毫。
“臣在。”
“着大理寺卿蕭安旭、禦林軍韓嚴前往工部左侍郎府探查違禁毒藥一事,若有反抗,一律當斬!”
“臣領命。”
一支禦林軍浩浩蕩蕩出了宮。
裴玉跪的筆直,心裡卻是不擔心。
裴寒忱見此,冷笑一聲,他雖不常在皇宮,可近日探子來報,裴永裴樂可沒閑着。
有些事情,已經闆上釘釘。
裴玉就算捏着再多的把柄,性命面前,也改不了什麼。
這件事是突然被捅出來的,沒給左侍郎一點反應的機會,裴玉用來傳信的人也被裴樂的人攔住了,所以,蕭安旭跟韓嚴輕輕松松就翻到了罪證,兩個時辰後,蕭安旭跟韓嚴帶着醉花蔭進了皇宮。
連帶着将左侍郎一家也入了大獄。
聖上看着前面那堆白色粉末,額角跳了跳:“混賬東西!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裴玉鎮定行禮:“父皇,兒臣确實跟阚文走的近些,但平日都是聊些風花雪月的事,醉花蔭一事,兒臣确實不知。”
“事到如今,二哥還敢狡辯。”裴永氣急敗壞:“父皇,不如由兒臣來審阚文。”
他審阚文,怕是會屈打成招,哪怕不是裴玉做的,估計也會想辦法将這髒水往他身上潑。
聖上看了一眼裴永,越看越生氣。
若是他遇到這種情況,會想盡辦法撇清此事,免得被人拖下水,留下把柄,找個折中的人處理此事,自己私底下走動一番就是,沒想到他竟還敢主動包攬此事,簡直蠢的沒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