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文聰慧,懂得審時度勢,他交付了真心,便不容真心被人踐踏 ,憤恨之下,最是容易魚死網破。
裴寒忱深知這一點,所以昨日才叫他親眼去見識裴玉跟林枞的事。
阚文倚靠在牆壁上,百無聊賴撥弄着雜草。
“我要這樣了還能睡着,這才奇怪吧。”
凜王爺搭話道:“昂,是挺奇怪的。”
阚文額角抽了抽。
這凜王爺怎麼這麼閑!
“王爺,罪臣已知無不言,不知王爺還想問什麼。”
裴寒忱手掌搭在桌面上,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扣着桌面,阚文本來就心煩,如今看他拖着腮不言不語的樣子,更是煩躁。
“确實還有些問題。”
良久,裴寒忱才開口:“你可知本王在春獵遇刺一事?”
“汴京怕是沒人不知道吧。”阚文摸不着頭腦:“王爺是想說這件事是裴玉做的?可罪臣觀裴玉好似不知道這件事啊?”
裴寒忱心裡有了底。
“那獨崖門被滅門一事呢?”
“獨崖門?”阚文挑了挑眉毛:“罪臣聽師傅說過,獨崖門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王爺莫不是又想說這是裴玉做的?能将這樣一個組織滅門,以裴玉現在的實力應該是做不到的。”
“呵。”裴寒忱冷笑一聲:“看來他瞞了你不少事,趙原帶來的賬簿上每個月都有一筆固定的出支,估計是有答案了。”
阚文臉色更黑了。
說什麼真心相待,他知道的事情竟還不如人家凜王爺知道的多,枕邊人瞞了自己那麼多事,自己竟還妄想拉上阚府全家為他鋪路,簡直蠢透了。
“阚府不知你所行之事,本王可以想辦法保下阚家,隻是日後怕是會被流放。”
阚文歎口氣:“是罪臣不孝,枉為阚家子弟,王爺如此,阚文畢竟銘記在心,救命之恩來世再報。”
裴寒忱歪了歪頭:“為什麼要來世,今日事今日畢,别等來世了,就這一世吧。”
阚文:“……罪臣為虎作伥,怕是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有本王在,還怕保不下你?”
阚文愣了愣,突然笑了笑:“王爺……您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得了吧,現在才想起來抱大腿怕是沒用了,本王問你,裴玉的醉春居再加上他的俸祿應該沒有那麼多錢夠他使用,是柏天那老頭出手了吧,你可曾有聽聞?”
阚文搖搖頭:“不曾,裴玉隻讓我罪臣代他抄寫密令,其餘不曾參與,不過……”
“不過什麼?”
阚文皺了皺眉頭:“江南鹽引 ,王爺不妨查上一查。”
裴寒忱恍然大悟:“柏天簡直膽大包天。”話落,裴寒忱頓了頓,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阚文:“裴玉如此避着你,你居然還能知道鹽引一事。”
“偶然聽到的而已,昨晚細細想了想,方知這事不簡單。”
裴寒忱起身,長歎一聲道:“你本不該如此的,當日入學堂,你可曾記得夫子說過什麼?”
阚文一愣。
裴寒忱沒管他回話,徑直出了暗牢。
阚文擡頭看向暗牢裡唯一的窗戶,閉上眼睛輕聲念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
少時啟蒙,他們學得第一堂課便是這些。
時間已久,有些人初心不改,有些人早已忘記初心。
就像他,明明知道裴玉暗地裡害了多少人,卻還是幫他做了那麼多的壞事,隻是不知,他如今還來不來得及補救 。
出了牢獄,韓嚴跟蕭安旭還在研究阚文的口供。
見裴寒忱現身,蕭安旭打了個哈欠,将手邊熱乎乎的包子往裴寒忱那邊推了推:“王爺可用過早膳了?”
裴寒忱落座捏了捏眉心:“韓大人打算怎麼跟父皇禀告這件事。”
韓嚴立場不明,跟韓詞不一樣,他捏不住韓嚴的意思。
但是,這份口供此時交上去實在不是機會,不如拿來充當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韓嚴捏着口供看的起勁,頭也不擡回道:“阚文在牢獄被暗殺,已經身死,我等兄弟拼死相護,奈何無法,辦事不利,自會向聖上請罪。”
裴寒忱一愣。
他點了點桌面,嚴肅道:“這可是欺君之罪,韓大人可是想好了?”
蕭安旭朝裴寒忱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拍了拍韓嚴的肩膀補充了一句:“阚文師從江湖百曉生,竟會一手換臉技術,我等隻知阚文身死,卻不知他聰慧知道自己會被滅口,所以提前做了準備。”
裴寒忱睜眼看着蕭安旭睜眼說瞎話,卻也覺得是個好主意,橫豎,江湖百曉生會的東西雜七雜八,誰敢打包票說他不會換臉呢?
裴寒忱捏着下巴點點頭,卻又覺得韓嚴從來都是聖上那一派,如今怎會幫他們的忙?
韓嚴好似知道裴寒忱的疑惑,他小心翼翼将口供收起來,貼身放好,方才擡頭:“太子殿下知遇之恩,韓嚴銘記在心。”
韓家并不是什麼顯赫世家,韓嚴韓詞算是平民子弟一路考上去的,先入朝堂的,是武狀元韓嚴,韓詞走的是文官的路子,當日因為他不是世家子弟,被欺負的狠,還是當時的太子殿下出面解了韓嚴韓詞的困境,若是沒有太子殿下,如今的韓嚴韓詞早已泯然衆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