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護士把他扶起來，掰了兩劑葡萄糖倒進他嘴裡。

“你還好吧？”

“我沒事，謝謝。”

李暮裡想起來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了，對奶奶手術的關注掩蓋了他自己身體的感知。

“去醫院的食堂吃點東西吧，手術還有一個小時，替換掉原來的大腦需要多次刺激和觀察以保證腦複蘇。”

大腦！

“誰允許你們換掉她的大腦的！”

“你們這是犯法的！”

李暮裡撲到手術室前拍打大門，“奶奶！奶奶我是小暮！你能聽到嗎？”

“家屬請您别這樣，手術正在關鍵階段，您這樣會刺激到病人的！”

李暮裡什麼都聽不到了，他們怎麼可以換掉奶奶的大腦？

那奶奶還能記起他嗎？

她還是從前那個奶奶嗎？

換腦手術不是尋常治療手段，意識出現差錯的幾率很大。他們沒有經過家屬同意就擅自手術，憑什麼！

護士叫來了保安，保安拿着捕捉器械圍捕李暮裡。

李暮裡被四個保安摁在地上，綁住手腳，他像條離開水魚在陸地上翻滾掙紮，隻為靠近手術室一點，靠近奶奶一點。

屁股上一陣刺痛，護士給李暮裡紮了一針麻醉，李暮裡眼前越來越模糊。

他感覺自己在被拖走，離手術室越來越遠，離奶奶越來越遠。

手術室的指示燈由紅變綠，當他重重合上眼皮，唯一的光滅了。

又是那個夢，李暮裡又看到了002号執行官，他怒氣沖沖沖上前卻發現怎麼也靠近不了。

不知不覺他身邊的聲音嘈雜起來，他竟然混進了喪屍們的隊伍。

藍色大閃蝶朝他飛來，002号執行官再次舉起了槍，“921教院執行官002奉命追殺引蝶人！”

砰！

李暮裡再次醒來。

“你的頭發！”

護士驚訝地看着李暮裡的金色頭發長出，把染黑的那部分擠到了鎖骨以下。連睫毛都是金黃色。

“隻是白化病而已。”

李暮裡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抑制劑的效用減弱了。

李暮裡現在看起來像古畫裡的天使，麥色皮膚迅速褪色，全身白皙透漏着病色。

“可以借我根皮筋嗎？”

“不介意的話拿去用吧。”

護士從手腕上摘下來一個平時用不到的皮筋，李暮裡接過在腦後紮了一個低馬尾，冷厲的表情看起來柔和了一點，俊俏的臉龐惹得幾個護士竊竊私語。

“我奶奶怎麼樣了？”

“002号執行官大人正在為她重建用戶數據，轉接重要财産。”

李暮裡腦子一木，立刻拔掉輸液管，光着腳一路問詢，更不顧護士阻攔徑直闖到李奶奶所在的病房，他看到容光煥發的李奶奶和坐在病床前的男人說這些什麼。

“奶奶？”

李暮裡推開房門試探性地呼喚。

“小暮，你怎麼赤着腳就來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啪嗒啪嗒，李暮裡強行拔掉針頭的傷口溢出的血順着手指落在地闆上。

“林秋深！”

林秋深聽到小孩的聲音裡有怒氣，他有些不解。

“你們認識？”李奶奶感覺李暮裡的情緒很反常。

林秋深轉頭回望，李暮裡一頭金發蓬松柔軟在腦後紮了一個小辮子，寬松的病号服讓他看起來瘦弱低迷——為什麼覺得他突然瘦了，之前穿工裝的時候看起來還很結實？

林秋深的目光落到李暮裡胸前雪白的肌膚上，眸色漸黯。

“不認識。”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李暮裡想起自己被槍殺的場面，選擇閉嘴。

“在别人那裡聽到的。”

林秋深聽出他在撒謊，自己的名字早已廢棄，身份證上寫的都是執行官002。

他活得太久，就連幾個故人，都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了。如果這幾個故人也全部去世，這個世界上林秋深就會徹底消失，隻剩下002号執行官。

想想還真是寂寞。

921教院緊急召回林秋深，林秋深立刻恢複了002号執行官的身份，知道他名字這種小事并不會給他帶來煩憂。

李暮裡追到走廊，林秋深很高大，步子很快。李暮裡跑了幾步堪堪扯住林秋深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