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铨沒時間喂,“刀姐拿不吃的餅幹和剩飯喂的。”羽毛星表示餅幹渣的味道還可以。
李暮裡琢磨,“要不你們捉回來的異獸讓刀姐喂呢?”
有時候,不信邪不行。刀姐養的羽毛星順利存活二十四小時。
阮铨沉默,X特區沉默。
「吃營養液是委屈它們了嗎,一言不合就死!」
「特調的!營養豐富!」
「沒眼光,沒口福!」
加密頻道還沒關,X特區異獸研究組吵吵嚷嚷,林秋深感覺掉進了一個□□坑。
“好了,忙一天了,大家早點休息。”林秋深需要清淨,關了加密頻道,和衆人道“晚安”。
越野車的引擎聲抓住耳朵,李暮裡追兩步敲開車窗。
“顧問先生,一起嗎?”
李暮裡鑽進車裡,和林秋深遠離營地,在戈壁灘上放空腦袋。
“為什麼跟過來,有事嗎?”
“你看起來很疲憊。”
林秋深的體質不會感到疲憊,“你看錯了。”
“不想說話可以不說,人累的時候可以不嘴硬。”李暮裡走遠一點給他留清淨。
林秋深掏出煙盒,也沒有那麼想抽。不抽煙不知該做什麼排遣,按道理來說他是不會累的,此刻卻覺得有一種虛脫。
越接觸密林和異獸,無法把控方向的無力感不時湧上來。地面人類的未來像根水草紮根在他早已停跳的心髒,為人類服務是002義不容辭的責任。
其實有時候,林秋深覺得自己像被水草纏住的浮屍,連随波逐流的自由都失去了。
被光陰揉皺,被死亡浸透,他擔起責任,無法不去顧忌風險。
漫山遍野都是希望的痕迹,林秋深怕那種希望是主神艾茉口中的大餅,吃一口會上瘾,卻隻有一開始是香甜的。
人是一種有希望的生物,談不上是好事。
李暮裡在河邊生火,摸黑抓魚,一邊烤火一邊把魚烤熟了當夜宵。
林秋深望着那邊折騰,把煙盒收回,走到火堆旁坐下烤火。
“偷魚喽,哪來的饞貓?”
林秋深覺得好笑,誰稀罕,魚膽都挖破了。
“林秋深,那條魚膽破了。”
“怪不得,吃起來是苦的。”林秋深嚼嚼嚼。
“喂,知道是苦的還吃,旁邊有好的。”李暮裡撿了幾個漂亮的小石子在水裡淘幹淨,舉着火把一顆一顆找的,準備帶回去給小桃花做手鍊。
“别吃了,林秋深。”
嚼嚼嚼。
“……”李暮裡抽走那條魚扔到冰面上,“喊你别吃了别吃了,苦的就這一條,你還有肚子盛好的嗎!”
林秋深看他一眼,拿過來一條正常的魚咬一口,得到一個鼓勵的眼神:對,就吃這個。
他抽哪門子瘋,這題林秋深不會。
“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吃了。”李暮裡精神狀态挺好的。
難不成魚裡有毒,林秋深嚼嚼嚼,也沒嚼出來不正常的成分。
“你怎麼了?”
“我?挺好的。”
“撒謊喽,要長長鼻子喽。”林秋深學他逗人的語氣。
“哈,林秋深,你知不知道一本正經的臉不适合講笑話。”
林秋深給他笑一下。
李暮裡看見他的面具下是早已破碎的臉龐。
他伸手将林秋深的嘴角扯下來,“可以不笑。”
“蚜蟲吃青草,鏽吃鐵,虛僞吃靈魂(農區諺語)。老戴同一張面具,看多了也不好看。”
林秋深現在需要一面鏡子,有人說他的臉不好使了。
“李暮裡,你藏什麼話呢,我們之間可以多聊聊不是嗎?”
月光像天空的傷口流出膿,微笑皮膚下藏着淤青的心髒。
副本裡多出的那八年,年輕的靈魂磨出一些堅韌和承擔,李暮裡以為自己可以用30歲的意識在廢土上舉重若輕地活。
今天他救了一個傷兵。在末世戰場人們會救一切可能救下的人,任何一條命都很珍貴。
今天那個傷兵在受傷之後默認自己是無用的,可以随時犧牲。菅明光一個眼神,他就覺得自己應該英勇就義,似乎他剩下的價值就是為一個由頭去死。
似乎死得應當應分能讓他放松,相反,活着簡直浪費。
不僅是他,近乎廢土上所有的人,都有一種對活命的不配得感。必須掙紮,必須折騰,否則就不能進系統,就不能生存,直到他們肉身躺進休眠艙以半死不活的狀态繼續辛勞。
這個世界好奇怪,一半人隻剩意識,一半人隻有空殼,把活着的人往死裡逼,又讓想死的人好好活着,于是所有人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