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裡吐完走出衛生間讓掃把星再給他弄點稀釋蘋果汁,他的胃目前連果子也無法吸收。
阿娜目睹他一系列出于求生本能的癫□□作,意識到林秋深喜歡上一個麻煩。現在他要将這個麻煩帶回沙漠玫瑰館。
李暮裡抱頭順着門框蹲下,無助和胃部絞痛同時席卷而來,他迷失在狂風驟雨般的痛感裡,找不到依托,得不到緩解。
“求你,在驚蟄之前帶我到沙漠玫瑰館。”
李暮裡可憐地蜷縮着,金發披到地上,他的痛苦如同溪水卷着刺兒球,水的血也是水,刺破千萬次,傷口都看不見。
“當然。”阿娜當然會帶他回去,教院需要「蝴蝶」。
阿娜破解掃把星的電子環僅用一分鐘,威力再強的電子環都依托夢弧系統設計程序。确認掃把星身上沒有隐藏元件後,衆人打算立即出發。
笃笃笃!
敲門聲之後,會長安新芝挺着五個月的孕肚走進房間,後面跟進兩個藕節辮子的女人搬進來一把軟椅。
李暮裡安詳地躺着裝死,紗布之下看見來人個頭不高,一身寬松的纏枝蓮棉旗袍,直筒月華紋的棉褲,北境來的灰色異獸貂皮披肩。耳朵上兩顆孔克珍珠輕輕搖,雙手扶着腰,頭上盤着刀。好拽一孕婦。
黃子鶴鳴見着她就像孩子見到媽,哭着喊着要回家。王源闊手頭一松,黃子鶴鳴一個列缺五體投地,菜青蟲似的拱到安新芝腳邊。
安新芝新孕,近期正害喜,脾氣不好,棉鞋蹬了一腳:“不成器的假把式,請個婆娘請不回來,要你莫得用!”
說兩句話,安新芝又想吐,摁着胸口緩了緩:“煩得很,拖下去關起來!”
“會長,不合适吧。”掃把星擺脫電子環桎梏,理直氣壯站出來。
安新芝想罵兩句就把黃子鶴鳴帶走,L區可不同意。
“小星啊,”安新芝換上善解人意的笑,“你有啷個想法,說出來聽聽?”
“躺着的這位是我們L堆區的業主,北境拓荒的顧問,派發福音的主神使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蝴蝶」”,掃把星把李暮裡擡得越來越高,“而這位,黃家不值一提的男人,公然侮辱主神使者,坑害L堆區業主,撺掇大學教授敲詐勒索,間接阻礙北境拓荒。往大了說就是對主神不敬!”
黃子鶴鳴嘴被堵着,瘋狂搖頭——那都不是他幹的!诽謗!誣陷!造謠!
“嗚嗚嗚嗚!”
安新芝眼角向下瞥他一眼,黃子鶴鳴看出威脅的意味:這時節說多錯多,想活就閉嘴。
“他犯下的錯誤人神共憤。我們L區醫院以德報怨,公私分明,發揚主神的慈悲精神,允許他貸款治療。這半年的醫療費,護理費,營養品,藥劑和食物……”
安新芝踢踢安靜下來的黃子鶴鳴:“他所犯之罪冒犯神明,沒有比這更大的罪過,不如殺了祭神吧。”
黃子鶴鳴驚恐萬分,安新芝冷漠地盯着他,跪在腳邊的人壓制心中所有不甘垂頭不出聲。
掃把星作為李暮裡的發言人,決不允許黃子鶴鳴一死了之,L區留他到現在,不狠狠咬黃家一口,難解心頭惡氣。
“主神慈悲,救世渡人,既救世人,也渡一人。我說的沒錯吧,阿娜大人?”王源闊在角落裡出聲,把阿娜拖進拉扯之中。
說主神好話,教院當然接着,“是。”
“贖罪的機會就在眼前,砍掉手還是挖出眼?不管用哪部分賠禮道歉,先把醫藥費付一下吧。”掃把星按照F區的規矩出招。
F區不成文的規矩,半機械人是「非人」,屬于私人财産,不具有自由人格。教院優先尊重财産主人的人權和财産權。
殘疾人要麼忍受身體殘疾享有人格自由,要麼裝上義肢成為非人成為财産。黃子鶴鳴生于女人做主的上三家,變成殘疾人隻有死路一條。
這會兒黃子鶴鳴顧不得安新芝的警示,跪在地上結結實實地一直磕頭。他躲在L區就是為了能健全,能擺脫家族裡的女人,能好好做個男人。他不能殘,不能失去自己!救救他吧,救救他吧……他隻求健康完整的被當成人活着!
王源闊投射出事先準備好的醫院賬單,不多不少五百萬。
“L區的物價不可能這麼貴!”安新芝背後的女人打眼瞧出賬單做了手腳。
掃把星平心靜氣闡述理由: “入鄉應該随俗,阿娜大人,您覺得呢?”
阿娜在病床旁找個座位坐下,左右都是看戲,換個舒服的姿勢:“是。”她沒說别的,入鄉随俗确實是這麼個理兒。
安新芝眯眼打量阿娜,頭上同樣别着刀簪,腰後一對金色拐刺,沒戴面具,不是本地經常活動的執行官。
獨自護送鼎鼎有名的拓荒顧問,大概率是002親信。出身同族的女人竟然進入921總院,讓安新芝嫉妒又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