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師兄了？叫得倒是親切。無風，你什麼時候自作主張給自己收了個師妹？”

目光悠閑地移到了跪着的少年身上，後者有問必答，立刻說道：“弟子不認識她。”

“你...你們...”嬌月桐眼見為人出頭，對方卻不領情，頓時沒了面子。

她最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巋然不動一般的無風，恨鐵不成鋼似的跺跺腳，然後跑了出去。

鳳符黎目送她消失，眼神驟然冷了下來，睨了一眼被嬌月桐帶來卻打翻在地的湯碗，眼中露出不耐的神色，轉頭對無風吩咐：“不必繼續跪了，把這些髒東西先收拾掉。”

花了一息的時間反應他說的髒東西是指打翻的湯汁還是剛才跑出去的聒噪的人，無風站了起來，應了一聲是，立刻找抹布去了。

第二天，戚越來敲響了他們的房門，親自為昨夜自家師妹不禮貌的舉動道歉。

當他看見鳳符黎後，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根本沒認出眼前相貌妖孽、亦妖亦仙的青年正是當今修真界第一高手，在正道中被人喊打喊殺的魔尊鳳符黎。

隻見戚越拱手作揖，“無風師兄修為過人，不僅鏟除了妖邪還救我師兄弟幾人于水火，定是得到了前輩真傳，是為我輩楷模！”

一番馬屁拍得非常圓滑順溜。

鳳符黎卻面上帶着淺笑，心裡惡趣味地想：要是這個正道弟子知道他口中所謂的“楷模”其實是個魔修，不知道會怎麼想。

雖然鳳符黎并不害怕暴露身份，但也沒有自亮身份的必要，聊了幾句就把戚越打發出去了。

出門後，戚越還忍不住心想：師父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不假。也不知無風這個師尊是哪裡的隐士大能，修為至少是元嬰吧。

回去後便嚴令禁止嬌月桐再去房間裡找無風。

氣得嬌月桐大喊：“戚景同！信不信回去我就把你欺負我的事情告訴我爹！”

戚越兀自搖了搖頭。心想就是平日裡被歸衍宗的人寵壞了，再加上有個身為宗主的親爹，嬌月桐才被養成了這樣我行我素、不通人情世故的樣子。此番回去得勸勸比鸢師叔，給她好好改一改了。

嬌月桐見大師兄态度堅定，隻能另外找尋出路。

由于秘境開啟在即，每天都有修士源源不斷趕到此地。其中正邪兩道的人都有，像是戚越他們就是在等秘境開啟時不慎被九宵門捉去的。

如此魚龍混雜的情勢正方便了鳳符黎和無風渾水摸魚，大隐隐于市。

符黎貪圖享樂又好吃的毛病仍舊沒改，每天除了冥想修煉外，時不時便會施展易容訣，隐去氣息，到外頭逛上兩圈。

無風非常了解魔尊的喜好，每都會親自出門為他搜來好吃好玩的事物。

這天，趁着鳳符黎出遊沒有帶無風随行，嬌月桐終于找着機會在客棧門口堵住了買糖糕回來的無風。

“無風師兄...”嬌月桐羞羞怯怯地喚他道。前些天從鳳符黎口中聽到他的名字，這還是她第一次叫出口。

“哎哎，你等等我！站住！”見對方不理自己，嬌月桐提起裙子追了上去，堵住了上樓的路。

“你幹嘛不理我啊？”少女嬌嗔道，“這些天天天看你買吃的回來，都是給你師尊的吧？他都那樣對你了，還好意思讓你跑腿啊？”

聽到她在說尊上的不好，無風下意識想教訓對方。但一想到客棧裡外全是修士，不宜暴露魔修的身份，于是隻能歇了心思，面上卻厲聲道：“尊上之事，輪得到你置喙？！閉上你的嘴，若是再有下次，我就扒了你的舌頭！”

嬌月桐被他陰冷的表情吓到，向後躲了躲。

即使這樣，她都還沒放棄搭話：“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說你師尊的壞話就是了。你那麼兇幹嘛？不過，你為什麼要叫他尊上啊？是他讓你這樣叫的嗎？”

無風眼神更冷，像是下一刻就要在她身上戳把刀子。

嬌月桐被吓得隻得換個話題。

“那個...之前你救了我們，我還沒好好答謝你呢。這是神醫谷最好的療傷藥，可以增強氣血，精進修為，送給你了。”少女低頭伸出手，臉頰籠罩上了一層薄紅。

無風卻是看也不看，俊美的面容上掠過一抹不耐之色，心裡惦記着給尊上帶的糖糕要化了。

見她一直不讓路，索性擡腳從她身邊硬擠了過去，接也沒接她的東西。

嬌月桐還從沒受過這種待遇，美麗的杏眼瞪得老大。轉頭看着無風毫無留戀離去的背影，終于露出了氣笑的表情。

她恨恨地拿出留影石偷偷對準了無風的方向，心想要把他不識好歹的樣子錄下來，等他以後有事求自己的時候拿出來好好嘲笑他一番，才能出了被忽視的這口惡氣。

符黎并不知道這一小插曲。從外面逛完回來後，看到桌上擺放的一碟糖糕，被人用靈氣凝成的冰鎮着。

一旁鋪了床被子坐于地面冥想的少年睜開眼，看到他歸來，原本冷漠的眼神都變得溫和了，好像一條盼到主人回家的小狗。

“尊上，您回來了。”他喚道。

鳳符黎“嗯”了一聲。

“明日秘境開啟。你加緊修煉，結嬰之期就在近日，争取能在秘境裡結成元嬰。”

無風變得有些興奮，這還是頭一回尊上這麼關心他的修煉。

“弟子一定會加倍努力，不會讓尊上失望的！”

鳳符黎又囑咐道：“進入秘境後記得跟緊本座，半步不許離開，尤其是不許與旁人結隊。”

“是！”

是夜，夜深人靜時，無風從窗戶輕手輕腳地翻了出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榻上冥想的人。

男子俊朗出塵的面容在月光照映下少了分妖豔，多了分甯靜如水，不似白日裡露出或淩厲或慵懶，百變各異的神态，此刻的他就好比一尊莊嚴的神像，讓人不由生出崇敬、敬畏的心，不敢有絲毫亵渎。

符黎正專注于吸取月華冥想修煉，并未在意無風的離開。

其實，無風私心是一刻也不願離開尊上身邊，但有些事，是不能在他跟前做的。

他在心中默念一聲“尊上”，随後從窗邊消失不見。

片刻後，無風來到河邊，他沒有脫外衣就直接走入了水中。

深夜裡冰冷的河水漸漸覆蓋到胸口。

他在河中心站了一會兒，放在水中的手随即向下摸，浸在冰冷刺骨的水流中，臉色越發紅潤，逐漸開始呼吸急促。

伴着喃喃： “尊上…尊上…尊上…”

他其實不想這樣的。

但這幾日都和尊上住在同一個房間裡，一起吃飯，一起修煉，每時每刻都能聞到專屬于鳳符黎那清冷高傲的氣息。令他氣血上湧，憋得都快爆體而亡了。

雖然明明可以選擇再開一間房分開住的，但他實在不願錯過這麼好的機會，稱這樣能更好服侍尊上。尊上便信了，留下了他。

所以，為了不在尊上面前出醜，被他厭棄，少年隻能選擇此時出來冷靜冷靜，順便也解決一下。

然而，七日不得疏解的躁氣哪是那麼容易平靜下去的。

河中的呢喃之聲持續了好久好久，寂靜的夜和流動的河水替他掩蓋了今夜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