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沈辰看着段臻沉靜的側臉線條,輕聲開口了,“臻臻,你小時候一定是那種特别可愛的小姑娘,像顆圓滾滾的湯圓,粉嫩粉嫩,胖嘟嘟的,是不是?”,是努力地想驅散這一刻浮動于兩人之間的,彼此都沒有言明的離愁别緒。
段臻怔愣了一秒,“才沒有”,有些難為情地說:“叫湯圓是因為我剛好是元宵節這天出生的”,等到懂事以後就怎麼也不肯叫了,順帶着連一直喜歡吃的湯圓也不願意吃了,還任性地逼着全家人就範,那時她還家庭圓滿,媽媽和那個人還無限地寵愛縱容着她,後來還經常拿這事來笑她。
迅速地收斂起自己即将陷入黯淡往事的心神,“那你為什麼叫辰辰呢?好像比較少女孩子叫辰辰吧?”
“因為我眼睛又大又亮啊”,沈辰挑眉。
段臻翹起嘴角,兩頰現出梨窩,“那為什麼不叫銅鈴呢?沈銅鈴?好聽的。”
沈辰臉上的笑容瞬時凍結,半晌才控訴道:“寶寶,你好壞呀”,說她眼睛大得像銅鈴,想想都瘆得慌,“我又不是什麼黑貓警長”,不過還是誠實地告訴段臻,她的名字是早幾年故去的姥爺取的,因為出生在早上八點左右,是天幹地支計時法裡的辰時。
接下來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中,沈辰化身小話痨,什麼話都說,從社會熱點說到爺爺家養的那條大黃狗,從中學參加的夏令營活動說到大一時去養老院做義工,還時不時地哼唱着段臻喜歡的歌。
好想,就這麼一直在路上,段臻的臉上溢着滿足的愉悅。
車子駛入了機場地下停車場,明亮的日光燈打進車内,段臻側目望向忽然安靜下來的沈辰,彎着腰,系在身上的安全帶都有些不堪重負地被拉直了,“辰辰,到了”,停好車子,輕聲提醒。
沈辰擡頭,笑得好看,擰開礦泉水瓶喝水,又快又急,沒半分鐘,滿滿的一瓶水就下去了一大半,“走吧!”
“讓你說個不停”,段臻伸手去擦這人唇角的水漬。
沈辰隻是笑。
段臻輕撫這人的臉頰,“小傻瓜,就知道笑。”
時間緊迫,兩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溫存甜蜜了,匆匆地坐電梯到了進站口門前的廣場,還有不到十分鐘,沈辰坐的那趟車就要開始檢票了。
“好想把你拐走”,臨分别的時候,沈辰凝視着段臻,笑得沒心沒肺。
“犯法的哦!”,隻能,也隻能這麼玩笑着回她。
公共場合,朗朗白日,行色匆忙的人潮來往湧動,那一刻,段臻羨慕死了那些可以光明正大擁抱話别的異性情侶。
沈辰依然在笑,段臻甚至看見了她烏黑眼眸裡自己的倒影,随着盈盈的秋波微微地蕩漾,于是也跟着笑了,有什麼所謂呢,伸手攬住她的腰,“辰辰,乖,等我回去。”
無視那些毫不相幹的打量目光,沈辰回抱段臻,“好,寶寶,我要看着你走”,語氣固執而又堅定。
車站廣播裡,通知旅客準備檢票的聲音響起,在沈辰的微笑注視下,段臻轉過了身子,一步一步,保持着勻速的步伐安靜地離開,忍着不去回頭看,那是因為她知曉那個傻子一定要等到看不見她了才肯進去。
就像,曾經沈辰送她去機場,臨進安檢口,她回眸,沈辰還站在那裡,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彎起了唇角,那粲然的一笑,是那麼的溫暖明媚。
值得開心的是,還有兩周的時間,她們就又見面了。
車廂内過道狹窄,沈辰側過身子避開餐車,緊了緊背上的包,走到兩間車廂中間的位置站好。
視線越過滿載的乘客望向了窗外,景物在飛速地倒退着,同樣的鋼筋水泥森林,相似的無邊郊野,卻因着她的女孩而顯得與衆不同,充盈着瑰麗、迷人的浪漫氣質。
羨慕并嫉妒着這座南方城市,擁有着她的女孩這麼多年。
在那些她遺憾不曾參與的歲月中,她的女孩呼吸着怎樣的空氣、走過哪些路、停留過哪些地方、又遇見過哪些人。
好想時光倒流,走近和擁抱那個藏于過去的小湯圓。
如果未來有機會能夠再次踏足這裡,一定要放慢步調,用心去聆聽和感受這座城市的脈搏。
低頭看向手機,心底的缺憾忽然就不翼而飛了。
“辰辰,謝謝你,這個生日我很開心。”
沈辰想,就算讓她站到天荒地老,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