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削好的土豆在水龍頭下沖洗幹淨,段臻拿起了刨絲刀,想了想又挂回到了置物架上,拿起了旁邊的切菜刀,垂眸認真切了起來,先切成一片片,又疊在一起切絲,有點粗,但還算均勻,貌似比幾年前有進步了。
以前,沈辰寵她,廚房的事幾乎很少讓她沾手,“你負責吃就好了。”推她出廚房,“寶寶乖,去看電視。”
“那你呢?”
“我呀?”沈辰揉她的頭發,“負責養小豬啊!”提着鼻尖,做了個豬豬的動作。
“你才是豬!醜死了!”
沈辰改去提她的鼻尖,說想看看臻臻豬是什麼樣子的,“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豬豬。”
她又是躲又是打,兩人鬧成了一團。
段臻的嘴角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刀鋒擦着彎曲的手指而過,她縮了一下,有些後怕地吐了吐舌頭,定了定神,一心一意地切了起來。
端起最後一道菜走出廚房,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看,靜悄悄的,沈辰應該還在睡,望向牆壁上的鐘表,快三點了,略微猶豫了一下,罩好桌上的飯菜,走過去輕輕地推開了卧室的門。
房間裡拉着深色的窗簾,她的視線一片昏暗,隻能借着客廳裡的光線看清床上的輪廓,沈辰保持着她出去之前的睡姿,仰面朝天,睡得很沉,還打着呼。
她輕着手腳進去,終究還是沒忍心叫醒沈辰,拿起桌上的藍牙耳機打算離開,卻在半道折去了窗戶那裡,是個小飄窗,剛好能容下一個人伸腿坐着。
她又想到了從前,沈辰總是喜歡藏起來吓唬她,第一次她不知道,午睡醒來後赤着腳迷迷瞪瞪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沈辰忽然從窗簾後邊跳出來抱住了她,她當時吓得差點失聲尖叫,她記得,沈辰還因此被咬了一口。
那個時候的沈辰,很陽光,很幼稚,而現在,成熟了,穩健了,她卻握不住了。
曲起腿坐在飄窗上,塞上耳機,點開錄音機,沈辰清澈好聽的嗓音輕敲她的耳,都是她喜歡的歌,沈辰錄了一首又一首,笑着告訴她要是哪天自己不在她身邊了,這些可以助她入眠。
時間差不多了,她取下耳機考慮去喚醒沈辰,身子還沒動,就聽到了伴随着房門打開的聲音,沈辰有些沙啞的說話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床那裡,好像是在和誰講着電話。
“家裡就我一個人,段學姐她應該是煮好飯出去了。”沈辰吞咽着溫水,嗓音恢複了一絲清朗,人也徹底清醒了,“哦,我知道了,我說她怎麼就能找到我住的地方,原來是你賣了我。”
陳靜表達強烈不滿,“别用賣這麼難聽的字眼,那之前陸念打給我,問我有沒有你的地址,我能不說嗎?”
沈辰苦笑,“那倒也是。”
“那你們和好沒?”陳靜關心地問,“我之所以現在才告訴你,就是等着你能給我報個喜訊,結果等了好幾天一點動靜都無,我隻好自己打給你問問了。”
“什麼和好不和好的。”沈辰的語氣低落了下去,“我們不可能了。”
“為什麼?你别跟我說配不配的問題,扯淡簡直就是。”
沈辰沒說話。
“還是你心裡恨段學姐?恨她當年對你不告而别。”
“靜姐,你想多了,一輩子這麼短,哪有那麼多的恨,我從來沒有怪過她,其實,從始至終,我都配不上她,你說說,我有哪點能配得上她?大學的時候是年紀小不懂事,傻了吧唧地以為真愛無敵,現在懂了,不想再耽誤她了,她值得擁有更好的,我一個瘸了的人,不能禍害她。”沈辰拍了拍腿,語氣嘲諷。
這次輪到陳靜沉默了,半晌,才歎着氣問:“那你和段學姐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沈辰蹙眉,“我還是會忍不住關心她,畢竟是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總是狠不下心來。”
“那段學姐她是怎麼想的?”
“和我一樣吧,始終忘不了過去,但比我更執着。”
“唉!”陳靜發出長歎,“你倆啊,真是孽緣啊!”
沈辰也歎氣,“我想我應該對她絕情一點,現在這種局面,彼此糾纏不清,我有很大的責任。”
陳靜問:“你舍得嗎?”
沈辰非常茫然,“不舍得,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看不得她難過。”
“沒辦法,愛得深。”
挂斷電話後,沈辰特别煩躁地抓起了頭發,眉骨下壓着,眼眸裡閃過厭惡,拳頭握緊,手背上的青筋暴現,忽然發力使勁地捶起了腿,那條可憐的腿被她捶的發出了砰砰的悶響聲。
一下又一下,如同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段臻的心上,她拼命捂住嘴不讓自己的哭聲外洩。
捶打聲依舊,更加的密集,也更加的兇狠,此刻,沈辰脆弱狼狽的一面被展現得淋漓盡緻,就像失去了自控力一樣,她仿佛要把所有的壞情緒一股腦地發洩出來。
“别打了!”段臻再也受不了了,猛然揭開窗簾跑了出來,“辰辰,你别打了。”抱着沈辰還在不斷往下用力的手,聲音已經哽咽得不像樣子了。
“你怎麼?”沈辰完全呆住了,“你怎麼在這裡?”
段臻緊緊抓着她的手臂,泣不成聲,“你不要打自己,不要打自己。”
沈辰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手洩氣一般地自腕部耷拉了下去,眼中駭人的暴戾逐漸轉化為了失措的疼惜,“别哭了,臻臻。”她說。
段臻還是死死地握着她,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噗噗往下掉,牙關緊咬,整個身軀都在不停地抖動着。
沈辰的心在一瞬間痛得好似被千軍萬馬橫掃過,支離破碎,遍地都是殘骸,“臻臻,你别哭了。”她還是改不了心軟的毛病,不顧一切地将段臻擁入懷裡。
濕熱的眼淚很快就遍布了沈辰的前胸衣襟,秀發被沈辰的手掌輕柔撫摸着,沈辰的下颌還抵着她的發頂,環着沈辰的腰,段臻的身體逐漸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