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琅大半宿都沒睡着。這套二就五六十平米,還是老房子,隔音差到爆炸,何謙鸢睡的次卧還是個木床,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嘎吱。
他沒洗澡,就去廚房倒了杯水,然後就進屋關上了次卧的門。不過估計也是輾轉難眠,隔一會兒就得在床上翻個身。
楚琅在嘎吱嘎吱裡昏沉到半夜,夢裡都夢到床下有巨型老鼠,嘎吱嘎吱抱着床腿啃。
她想着次卧的櫃子裡還有些一次性洗漱用品,是她跟導師出差參會從酒店薅的羊毛,明早要早點起床找出來。
結果這一睜眼就是日上三竿,太陽把她的屁股都烤得溫熱。她忙不疊地爬起,才發現次卧門大開,屋内空無一人。
小餐桌上有一兜煎包。她走過去,何謙鸢用自己扔在茶幾上的便簽紙留了言:
“有點急事先走一步。給你訂的包子當早飯,記得吃。 ”
後面還畫了個90度鞠躬的小人。
包子已經涼透了,楚琅把它扔進了微波爐。看着微波爐裡一點暗黃光亮,楚琅想起了昨晚的路燈,也是這般昏黃。
會不會,隻是喝多了?
想法一冒出,楚琅就歎了口氣。果然,就算親耳聽到他告白,心裡也不願相信這件事情發生。
因為确實太虛幻、太抽象了。她人生還沒中過這樣的頭獎。人常說初戀多有遺憾,她都二十八了還沒戀過,更何況要是跟何謙鸢……她估計這輩子都沒什麼遺憾了。
想到這兒,她回屋拿手機,她還得問問尹青瑤,專業的事還得專業的人來做。
“喂?”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像在吵架,好像還離尹青瑤近在咫尺。
“怎麼了?我怎麼聽見……”楚琅急得原地轉了個圈,“用不用報警?”
“嗨,小場面。”尹青瑤把手機離耳朵貼得近了點,那些刺耳的雜音才減弱,“老闆娘又來欺負公司漂亮的女公關了。”
“你可離她們遠點兒。”楚琅有次去等她下班見到過這個女魔頭,“别誤傷你。”
“沒事兒,我買的保險讓她碰我一根手指頭都得賠錢。我這兒沒意思,說說吧,又有什麼新進展?”
“應該算新進展……”楚琅沒想到她猜了個正着,“他昨晚也許是喝醉了,來我家找我,好像是告了個白。”
尹青瑤很想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但她不能失去紫昶偉這條單線,要不然倆人又該上演小學生純情戲碼了。
“告白?”尹青瑤特意回得很誇張,“行動挺快啊!你怎麼回複的?”
“我沒……”楚琅仔細回想着昨晚的對話,“不對,他也沒問我同沒同意呀?”
“然後呢?”尹青瑤主要想聽的是沒人監聽的後半場。
“他……他喝多了嘛,然後有沒處去,我就把他帶回去在次卧睡了一晚,不過他今早有事,我醒之前就走了。”
“你倆一宿,連嗑都沒唠,演合租室友呐!”尹青瑤聽着又完蛋,酒精加共處一室都沒擦出什麼火花,這不完了?
“别提了……我跟他在一個屋我都要炸了……”楚琅一想就心哆嗦。
“手術台上光屁股的也沒見你害臊。行了,我要去開會,等着再聊。”尹青瑤撇撇嘴,恨鐵不成鋼地挂了電話。
楚琅坐在床沿愣神——她不是沒看過小說電視劇,男女主告白的戲碼後,總得接點讓人春心萌動的場面。
别說親密接觸了。就連視線相交,都灼得她渾身滾燙。
她徹底沒救了。
何謙鸢十點的飛機飛桉城,上次談的工作室在半夜回了話,說今天中午有時間。
他能理解,名氣大,自然要擺足架勢,合作雙方也要從多方面來考量——包括時間、能力、财力。
但他心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兒——昨天就不該聽紫昶偉撺掇,他打小碰酒就暈。不過他确實藏着私心,有些話,或許不借着酒勁,他根本張不開這個嘴……
楚琅會不會,覺得他有點幼稚?往三十歲晃蕩的人了,酒後告白聽着都像耍流氓。
呼。一會兒還要談判,昨晚一宿沒睡着,上飛機得眯會兒。
兩人都忙,轉眼又是多日未見。
“什麼狗屁大夫!黑心收紅包,你知不知道農民一年才能掙幾個錢?”
楚琅這天剛下手術,聽說董然截肢面癢得厲害,成宿成宿睡不着,便折回去上住院部看看。
隔老遠就聽着人群喧嘩,不少病号都出門看熱鬧,走廊裡亂成一堆。幾個大夫和護士在拼命維持秩序,一個高大黝黑的男人舉着橫幅在護士站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