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是?”楚琅拉住一個小護士問,那小護士一回頭見是她,瞬間瞪大了雙眼,趕忙把她拉到一邊,“楚姐!那病号家屬就是來找你的,你快躲躲吧。”
“找我?”楚琅納悶,“他有說為什麼?”
“楚姐呀。”那小護士沒來多久,跟她也不是很熟,眼神中多少帶着點懷疑,“那病号家屬說,你收病人紅包。”
楚琅立刻聯想起那天桡骨骨折的病号。她轉頭去看護士站,這人面相确實和那骨折的病人有點像,看年紀,想必是父子。
“哎楚姐……”那小護士還試圖攔她,“沒事兒,誤會。”楚琅朝人堆走了過去。
“您好,我是徐德邦的主治大夫,請問有什麼問題?”
“就你啊!”那男人像找到了出氣筒,“他媽的竟然還找個女大夫!什麼狗屁醫院,長這個賤貨樣,能治好病?欺負老實人,你也就這點能耐!”
“請您情緒不要激動。”楚琅神色淡淡,“關于紅包,您父親是交給了我,理由是我不收他不安心治病。出于對病人恢複考慮,我轉而将這紅包交到住院部收費處,作為住院押金,全程有監控錄像。住院部都是病人,禁止喧嘩,有什麼事,我們到辦公室去說。”
那人明白自己咬錯了人,可當這麼多人面下不來台,更加惱羞成怒:“你什麼态度?!瞧不起我沒文化是吧?你一個丫頭片子,長那麼刻薄,誰知道你有沒有亂收費!”
“你怎麼還人身攻擊啊!不要在病房鬧,安保處一會兒就過來了!”孫姐看他開始胡亂攀咬,說話也硬實了起來。
“好,好,你們都是一夥的!不就會維護自己大夫嗎!我看她就是靠賣進醫院的!”
誰也沒看到杜蘊楓何時出現的,他脫了白大褂,一米九的個子也不遑多讓,上面去就給了那人一拳。
“小杜!”楚琅雖說聽着這話膈應,但沒到怒極的地步。無非就是拖一會兒,等安保處來把這鬧事的病号架出去。
可若牽連到鬥毆——小杜馬上要參加招聘,這事要鬧到醫院,顧斌也保不住他。
杜蘊楓像瘋了一樣攔不住,拳拳打得結實。那男的氣急,手腳又笨還不上,隻能大嗓門吵吵:“沒有天理了!真沒有天理了!什麼醫院,收病人紅包,還毆打家屬!你們等着吃官司吧!”
雖然他還在大聲吵鬧,動作卻開始躲閃。看熱鬧的病号看打起來了,也生怕波及自己,在護士的勸導下都回病房去了。
“你等着!”那男的鼻青臉腫地指着楚琅,“我記住你了,死婊子,有男人撐腰是吧?你等着!”
人群鳥獸散,住院部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杜蘊楓!”還沒等楚琅和他說什麼,顧斌背着手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你給我過來!”
楚琅一直在護士站等着。她本來做完手術就要下班,但小杜是因為她才挨了訓,她不能放任不管。她了解顧斌的脾氣,這頓罵沒個倆小時停不了。
值夜的王粲看她一直沒走,心下了然。
“你沒覺得,這小杜對你有點意思?”王粲從護士站随手拿起根筆轉了轉。
“啊?”楚琅目光呆滞一瞬,“沒有吧。”
“算了。”王粲看着緊閉的辦公室門沉思片刻,“年輕真好啊。”
楚琅原地回想了一下,并沒有覺得杜蘊楓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情感,不過是同事而已。
杜蘊楓七點多垂頭喪氣地從辦公室走出來,眼圈都泛紅。
“下回别這麼沖動了。”楚琅拍拍他的背,“不要跟不講理的人一般見識。”
“嗯。我先走了楚姐。”楚琅本想請他去門口吃個飯,誰知杜蘊楓抹了把淚,大步頭也不回地走了。楚琅有點不明所以,但也沒細問。
那鬧事的病人家屬再沒來過,時間轉眼到了徐德邦出院的日子,楚琅叮囑他出院後一定記得不要辛苦,再養些日子,一個月後複查。
徐德邦看起來比出院前更老了。他幾度想要開口,卻都沒有發出聲音。
楚琅知道她要提他兒子的事情,但她工作上不是個矯情的人,她更沒有把責怪帶到病人身上。
她往值班室走,準備去食堂吃口飯。
轉角突然出現個高大的身影。明明是大晴天,他披着雨衣,帶着墨鏡和口罩,面色不善地朝她走來。
“小心!”身後響起一聲驚喝,楚琅猛地回頭,卻被箍在一個懷抱裡,硌得她鎖骨生疼。随後她聽到了液體潑灑的聲音。
她驚恐地擡頭,對上了何謙鸢緊皺的眉眼。她連忙掙脫去看那罪魁禍首,走廊裡慌忙逃竄的背影不是徐德邦的兒子又是誰?!他手裡握着的那個瓶子——
刺鼻的味道彌漫。楚琅看向何謙鸢被潑灑濕透的後背,心中一股恐懼油然而生。這味道她很熟悉,熟悉到她不願相信,她飛快地拉着他到值班室,讓他脫幹淨用涼水使勁沖洗。
那是一瓶高濃度農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