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琅垂眸不語。顧斌從座位起身,推了推厚重的酒瓶底,沉穩開口道:“李主任且慢。警察同志尚未得出定論,這院内處罰又從何說起?各位,我作為骨科主任,不怕揚醜。就在剛剛,迎海分局局長向我透露了舉報人的信息,正是我科室内部的醫務人員。”
他眼神示意楚琅不要多言語,接着朝領導們說道:“今年年初,一位骨癌患者無力承擔手術高額費用,我曾建議家屬采用水滴籌的網絡形式籌款,家屬不會網絡操作,我便教楚琅幫忙。此番病人家屬也是走投無路,她這麼做,我個人認為無可厚非。”
在座各位領導互相眼神交流了下。院長徐徐開口:“等警局下處理結果再說吧,各位辛苦。顧主任,那個同科室的舉報人員,你要多留心。”
顧斌回去路上一言未發。楚琅心裡憋了股火,她大概猜到是誰偷偷舉報的她——科室總共那麼六七個大夫,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
“小楚,醫療環境,現在就是這麼個樣。”楚琅頭次覺得顧斌鬓邊的白發這麼滄桑,“做大夫難,做好大夫更難。要謹言慎行,保護好自己啊。”
楚琅突然放棄了找孫堅理論的想法——小人之心難測,既然還在同一個屋檐下共事,也沒必要撕破臉皮,說到底,還是要自己光明磊落,不讓他人抓到把柄。
醫院裡風言風語傳得快,隻是褒貶不一,楚琅一時間都成為了院裡的談資——畢竟能同時見到那麼多大領導的人也是屈指可數了。
話也傳到了董然媽媽的耳朵裡。董然于月底出院回家靜養,臨走前,她送了楚琅一面錦旗,平複了大多數的輿論風波。
楚琅同何謙鸢談及此事的那天,正好接到顧斌的電話,說警局的批複下來了,證實了整個募捐流程的合法性,駁回了舉報人的言論。顧斌私下處罰了孫堅,雖沒有正式公文,但明眼人都知道怎麼回事。
“你那同事……”何謙鸢頂了頂腮壓抑住心中的憤怒,“真不是個東西。”
“他比我早兩年入院,卻跟我同一年考出主治。”楚琅歎了口氣,“他一直介懷我是顧斌的學生,總覺得顧斌會對我偏心。以前在科裡他也沒少言語擠兌,可這次……”
何謙鸢将她輕輕攏在懷裡,像給小貓順毛般撫摸着她的後腦勺,平息她的情緒。
兩人幾天前約好看電影,可想看的剛好下了檔期,楚琅想起尹青瑤帶她去的私人影院好像環境還不錯,便邀請何謙鸢去。
不過她沒敢選帶床的房間。
距離在縮短,荷爾蒙在作祟。她感覺何謙鸢離她愈發近了,懷抱的溫度也變得灼人。
“我們……我們接着看電影吧。”她飛速正了正身,努力把視線彙聚到投屏上。
之所以楚琅會在何謙鸢的懷裡,是她選的這個屋隻有沙發,那個沙發的靠背硬得像石闆,何謙鸢看她總是捶腰,便把胳膊自然地搭在她後背墊着,确實舒服了很多。
倆人選了部老片子,狄仁傑之通天帝國。結果楚琅明明看過,卻記錯了兇手,還一闆一眼給何謙鸢講為什麼那個人是兇手,惹得何謙鸢哈哈大笑。
她惱羞成怒要錘過去,卻被輕易握住了拳頭。
如果說他們之間有很多暧昧的氛圍,卻從沒有任何一瞬間,讓楚琅覺得這麼适合接吻。他擡起胳膊抓住了她的手,上身無意識地朝她靠着,他們之間隻有胸膛間兩拳的距離,她似乎擡頭就能吻上他的下巴。
但倆人都意識到了這動作的不妥,僅維持一瞬就各自彈開了。
“你……餓不餓?”
“有一點。”
何謙鸢打開外賣軟件,試圖用理智思考來平複躁動。
楚琅對外賣興趣缺缺,獨居這麼多年毫無做飯技能的她已經對外賣深惡痛絕。何謙鸢更是賬号都是新注冊的,他看那些眼花缭亂的圖片都覺得是地溝油淋巴肉三花淡奶肉骨粉猛料科技……
他想了想,試探着開口:“要不去我那裡,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楚琅有些驚喜,“真的嗎?”一想到之前何謙鸢做的盒飯,她瞬間分泌了口水。
“走吧。”何謙鸢揉了揉她的頭,“一會兒先去趟市場,你就負責在路上想想吃什麼。”
楚琅苦思冥想了一路,終于憋出來了一道筍尖臘肉。
“這季節的筍不夠脆嫩,口感不好。給你炖道鮮筍老鴨湯,炒一道下飯的小黃牛肉,再拌個莴苣?”何謙鸢張口就安排好了兩菜一湯。
楚琅點頭如倒米。
她爸媽做飯口味都一般,據她爸說,他倆結婚前誰也不會做飯,都是慢慢摸索出來的。所以她自然而然地認為,做飯是和做家務一樣的、随着年齡閱曆不斷疊加buff後才會逐漸厲害起來的事情。
可何謙鸢就好像一本活菜譜,什麼都會做,還都做的色香味美,明明和她一樣大……
楚琅突然覺得好羞恥。
到了公寓,楚琅本來還拘謹地以為紫昶偉也在,探頭探腦。何謙鸢把食材歸置到廚房,安慰她道:“放心,紫昶偉本來就要去和你閨蜜同居,都把東西搬得差不多了,這下鬧騰一場和好,三五天是不會回來的。”
她點點頭,踩着大了好幾号的拖鞋,像個企鵝一樣小步挪進了廚房:“我來幫忙洗菜吧。”
“客廳有PS5,有電視,還有書,你去歇着去。”何謙鸢撸起袖子系上圍裙,“廚房可是我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