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人家是大少爺呢,顧行之把煙按了,兩人在街口分道揚镳。
沒了換班,這個周就隻剩周末一個夜班。楚琅本來今天按排班走是下夜休息,但她沒好意思,還是到科裡準備跟手術,畢竟最近骨科忙得不可開交。
“小杜,多跟你楚姐學學,多敬業。”孫堅在手術室裡冷嘲熱諷,“熬夜發論文,還能上手術。”
孫堅一向嘴賤,她都沒搭茬。杜蘊楓在一旁也黑了臉,沒吱聲。
這台手術孫堅主刀,踝骨粉碎性骨折伴胫骨骨裂。楚琅之前看過這人片子,跖骨碎成三塊,所幸位置還不錯,打幾根骨釘就能維持住。
結果孫堅給的手術方案是打鋼闆——連同胫骨骨裂一起,這一下費用就多了大幾萬。她不理解,開口問道:“你打鋼闆的目的在哪裡?”
“不是吧大姐。”孫堅一副無奈的表情,“您能别處處和我作對嗎?以後我們都别收病号了,都給你做呗,楚主任?”
楚琅冷漠地看着他。跟着上台的醫助和護士紛紛看向楚琅,的确,誰的病人就是誰的病人,手術方案訂好了簽字了,也不能再随意改動,否則家屬也無法安撫。
她不該置喙。自己這樣子貿然開口,并不會改變事情的走向。楚琅不再說話,沉默地上台給他當副手。
尹青瑤說的沒錯,這人就是腌臜。
下台後楚琅躊躇許久,還是敲響了顧斌辦公室的門。
“什麼事?”
楚琅把上午手術的事情說了。
“楚琅,你很閑嗎?”顧斌火氣蹭的一下上臉,“你那話問得專業麼?我要是孫堅,我也會堵你,别人的手術,你憑什麼說三道四?”
楚琅咬着唇,“他……那人輕微骨裂,重傷在踝,我認為……”
“你認為什麼!”顧斌大掌一拍桌子,“胫骨是承重腿不好恢複且有二次骨折風險,打了鋼闆雖費用高昂,起碼能穩定關節不受力,孫堅若這樣解釋,你還能說什麼?你和病人家屬溝通過沒有?你知不知道人家願意采取什麼方案?”
“我……”楚琅垂下了頭。
雖然知道孫堅一定是在踩着收費紅線搞創收,但顧斌說得完全在理。泥魚總有穿梭臭水溝的本事,孫堅也不傻,自會想好了萬全的理由。
其實不光他們科,這種情況在醫院比比皆是。如今醫保改革特限病種,大多疾病治療限制高費用,可像他們骨科這種外傷病類,依然存在渾水摸魚的空間。
“楚姐!”下午下班剛走到門診樓,杜蘊楓大步攆上了她。
“怎麼了?”楚琅停住腳步。
“我聽說,你去找主任說手術的事,結果還被罵了。”杜蘊楓一臉關切,還帶點憤怒,“孫堅難道是關系戶麼?主任這都不管?”
楚琅看他按耐不住情緒的樣子,好像看到了自己剛進附院時的模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德準則。”她不想讓杜蘊楓内心走向黑暗,“你孫哥也有他的長處。”
“可是。”杜蘊楓是個毛頭小子,忍不下氣,朝楚琅靠近了些,“楚姐,他當時舉報你……”
“楚琅。”
身側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她驚喜的回過頭,何謙鸢溫柔笑着看向她,“下班了?”
杜蘊楓不漏痕迹地後退半步,眼神複雜地看着二人。
“嗯。”楚琅臉上不自覺地也挂了笑,“這是我們科裡的實習生,小杜。”
“你好。”雖然這小年輕眼含敵意,何謙鸢還是禮貌伸出了手,“我是何謙鸢,楚琅朋友。”
“我知道,盒飯哥。”杜蘊楓撇撇嘴,和何謙鸢握了下手,“那我先走了楚姐,明天見。”
“嗯,明天見。”楚琅轉身朝他揮揮手,何謙鸢不知怎的生出一股醋意,突然在這人滿為患的門診大廳把她擁到了懷裡。
“啊!”楚琅小聲驚叫,雙手推着他的胸膛就要掙脫,把頭也埋得低低的,生怕被熟人看見。
“别跑,讓我充會兒電。”何謙鸢用力箍住她,“昨晚一宿沒睡。”
這是招拙劣的苦肉計,可楚琅都沒去辨認真僞,就在他的懷抱裡柔軟了下來。
“走吧。”他抱了她半分鐘,感覺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今晚吃我辛苦鑽研的排骨飯。”
倆人依舊去的是何謙鸢新租的公寓,一進門楚琅就發現屋裡多了些生活氣息:門口多了換鞋的長凳和拖鞋,客廳的茶幾下鋪了地毯,陽台幾盆水仙長勢喜人,昏黃的日落被寬大落地窗拉長,投照到客廳另一側地牆壁上,剛好和屋裡的暖色調裝配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