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大公子在宮中的甬道上,就聽見平安他們的争執吵鬧聲,才踏進正殿宮門,遠遠就看見堂邑夫又被平安追着打,柳花郎端着喂錦鯉的小碗,呲着牙咧着嘴,笑得像個傻子一樣鬼鬼祟祟跟在後面看熱鬧,後來平安沒追上堂邑夫,轉身回去,對上柳花郎,就把柳花郎給按倒揍了。
侍衛們見郎衛長回來了,收回看熱鬧的視線,斂了神色,繼續威武的站崗。我再三謝過李大公子,目送他拾階進殿。
柳花郎叫的聲音太浪了,平安也毫無收斂,堂邑夫幸災樂禍,兩位公主還在一邊叫好,我瞬間腦瓜子嗡嗡的,陛下太子他們都還在忙政務呢,這幾個人真是無法無天,是把湯泉宮當自家院子了嗎?我恐怕驚擾了上位者,落下罪來,就趕忙飛身過去叫停了他們。
平安看見我回來,臉色瞬間放晴,又見我戴着虎頭帽子,如此可愛,喜歡的不得了,迎上來:“長安你回來了,好可愛,哪裡弄得虎頭帽子?帶上像小一隻奶兇奶兇的小老虎。不過這個天兒,不是帶這個的時候吧,熱不熱?”
“不熱,我可是玄止境,四時天氣影響不到我的。你家鄭清拿給我的,說是咱們小時候,就那年,過年的時候,我不是看着人家的虎頭帽子發呆很想要嘛,前一陣子他翻箱倒櫃找出來的。”我看着平安道:“你沒認出來啊?他說這是你早些年做給他的,做的太小,他年歲也大了,沒戴就收起來了。”
“啊,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平安仔細抱着我的頭,看了看道。
“你早些年的針線活兒還挺好的嘛。”我表示贊許,又問道:“怎麼這些年越長大越倒退呢?”
“嗯,手生了嘛,這不是最近一直在給你做肚兜練手嘛,以後熟練了,好給你外甥做。”
果然是拿我練手,我撅着嘴巴,“合着就我一個人一直穿破爛兒呗。”
平安說做的雖然不好,但都是滿滿的愛,讓我不要挑剔。
“那妹妹你的愛也太沉甸甸了吧?無邊無盡的醜肚兜,都給我整自卑了。先敬羅衣後敬人,我是抛頭露臉的人,需要衣冠震小人你懂不懂?”
“肚兜穿裡邊,你還到處脫給别人看嗎?不可以懷疑我對你的愛,有分量的愛都有點沉重,父愛還如山呢?”平安嘴上狡辯,卻一臉思考。
這時候公主的宮女過來說在水榭裡給平安備好了膳食,請她過去用膳。
我關心地問:“怎麼這會兒還沒吃飯嗎?”
“哦,我小憩了一會兒,睡過頭了。”平安知道我不喜歡身邊的人喝酒,便避重就輕,偷偷聞了聞身上,發現沒有酒氣,舒了口氣。
我看了看她睡亂的頭發,點點頭,道:“那趕緊去吃吧。”
平安牽着我的手,從剛才他們打鬧追趕的蓮池旁的小路走回去。我問道:“我交代你的事解決了嗎?”
平安停下腳步搖搖頭。
“沒成啊?”
“也不是沒成,你交代的我都說了,沒教我的,我自己思量着也說了,我還加了一些你先前給我講的志怪故事,哦,為了起到勸學的效果,讓小公主專心讀書不糾纏你,體諒你心疼你,我還說了一些關于你的事兒,你不會怪罪我吧。”平安有些發怯,畢竟她說得太多,好些不是長安交代的範疇,是她自己臨場發揮的,所以勸學未成,說不定也有這些緣故。
“怪罪?不會,哪有這麼嚴重,我的事兒無非就是病了長不大了一句話就概括了。”我思考了一下,疑惑道:“交代你的都說了,那不應該不成啊,動之情曉之理,還不成?公主是有多不愛念書?看着不像這麼頑劣的啊?唉,那我可怎麼脫身啊?被一個位尊權貴的小丫頭纏上,說不得打不得罵不得,難道天天在她拉屎的時候站門口護法嗎?我死!……”我懊惱的一甩頭,虎頭帽子的老虎尾巴跟着一甩。
平安見了我這樣子,有些想笑,卻先安慰我,“哦,公主是同意讀書的,但是淑妃娘娘和文淵閣的事,不好辦,公主不肯去要恩典,說是害怕陛下,不敢觐言。”
“害怕陛下?不敢觐言?”我難以置信,瞪大眼睛。
“對,很害怕很害怕,按理說,又能讀書,又能救娘親出來,做女兒的怎麼也是上趕着的,可咱們公主……”平安道:“是真的很畏懼陛下!”
“千算萬算,沒算到閨女怕爹。”我不禁苦笑。
我們停下腳步,坐在蓮池邊的大石頭上詳談,正好在大殿斜陽下的陰影裡,柳花郎從水榭給平安端了一些吃食,兩位公主知道我們有事相商不便打擾,隻在水榭裡和我互相招了招手。我看着一邊的堂邑夫,見他臉上的傷恢複的很快,很滿意他的進步,對他給予肯定,他還跟我顯擺說他把韓燕熙給擊退了。
我心道那是他不和你一般見識,但也不給堂邑夫潑冷水,隻問平安道:“你跟堂邑夫又怎麼了?”
“他光顧着練功,沒及時叫醒我,你看這會兒太陽都下山了……”平安吃着東西,鼓着腮幫子埋怨,可愛極了。堂邑夫反駁說平安實在誇張,這會兒離太陽下山還早,說平安要去馬場會情郎,他現在就可以立即快馬加鞭送她去,保證眨眼功夫就到。
“不許和妹妹這麼說話!”我在堂邑夫胳膊上輕輕虛掐一下,又轉頭對陰轉晴的平安柔聲道:“哦,不用去馬場了,平安你不是老早說長安城解除宵禁了想去夜遊長安嗎,我跟鄭清說好了,讓他回家收拾下,晚上咱們一起夜遊長安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