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蕭鳴澗覺着身上的熱退下去不少,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喝了午飯的粥和藥後,他走出卧房,想着舒展一下躺了好幾天的身體。
悠哉悠哉到了院子裡,捧起一朵開得正盛的花時,他看見了身着短打的遲水。
遲水這架勢好像是要去掀翻誰家的屋頂,盛氣淩人,一步一步腳下好似踩着火。
蕭鳴澗将心猛提起來,生怕她是要去公主府砍謝燎琰,便忙攔住她:“阿水,去何處?”
風風火火的姑娘沒心思搭理他,隻推開他的手,一路走一路回頭:“去找小萂。”
蕭鳴澗松了口氣,隻關照她早些回來。
待遲水拐出門去,他又忽覺不對:她這不是要去謝家鬧事嗎!
昨日知萂走後,遲水頂着雙紅眼眶給蕭鳴澗送藥,蕭鳴澗問清了事情來龍去脈,當即便說讓遲水去接回知萂,他把她們姐妹兩個送走。
遲水卻不肯,一是不願連累王爺府,二是如小萂所說,這的确是她夢寐以求的解脫。
于是二人放着重重的這層心事,夜裡睡了。
蕭鳴澗方才一時沒把腦袋轉過來,這會兒才明白她是要去奪回知萂的屍身。
謝家簡直比虎狼窩還要虎狼窩,遲水就這樣孤身闖入,全身而退都有些懸,更何況還要帶個沒行動能力的人回來,簡直難上加難。
蕭鳴澗忙起步,一邊着人去喊愉放牽馬,一邊自己往卧房去換了身利落的衣服。
“王爺,你這是作甚?”
愉放把馬繩交到攜帶上一柄長劍的蕭鳴澗手中,心中疑惑。
“救阿水。”
蕭鳴澗把這話同自己的背影一起抛下,策馬呼嘯到了謝府門前。
看着謝府府門處兩個石獅子般站立不動的護院,蕭鳴澗把馬牽到了謝家府邸旁的小巷,借着馬背,躍上謝家的院牆。
他先前沒來過謝府,這會兒在屋檐的瓦磚上貓着腰把謝府轉了一圈,才發現有丫頭在院子慌亂,偷聽了一陣才知遲水在書房,便又摸索着到書房邊上,将書房内一切收入眼裡。
他到時,恰是打鬥的兩波人休整後又沖向對方。
隻見遲水抓住在前方沖鋒的一個男人,與此同時,書房門口處轉入一身墨色衣裳的謝燎琰。
蕭鳴澗眸子一沉,不知謝燎琰是趕來救遲水還是加一把火。
無論哪個,他皆不悅。
于是蕭鳴澗蹲着沒動。
待遲水轉身瞧見謝燎琰,他那架勢,連蕭鳴澗都以為他是要帶遲水走。
萬沒想到,不過一刹那,遲水便腹部中了刀,直直摔到地上。
蕭鳴澗的腿比腦子快些,他跨進那門檻,将擋路的謝燎琰整個撞開,劍光閃爍的三兩下之間,他就抱着遲水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飛過謝家的牆,恰好落在自己的馬上,他懷中姑娘吐了幾口血,臉蛋和脖子即刻變得污濁。
遲水意識幾近渙散,黑色的瞳孔拼了命将這蒙面人看清,那一雙熟悉的褐色琉璃似的眸子現在她的眼裡,她才放了心地任由自己陷入混沌黑暗。
馬上颠簸,遲水不知覺噴出更多血,衣裳的血漬濡濕了蕭鳴澗的手臂和身子。
蕭鳴澗恨不得給馬蹄安上風火輪,也顧不得後頭是否有謝家人,在街上橫沖直撞地就往王爺府趕。
馬蹄在王爺府前急停,蕭鳴澗一刻沒停地下馬,往卧房趕。
護院見遲水渾身是血,還沒等他們圍過來,蕭鳴澗就喊着讓他們快去找鄒槐和孔媽媽。
幾個丫頭聚過來,他又一邊跑一邊語氣急急地讓她們打幾盆熱水來。
遲水在床上躺下沒幾句話功夫,底下的褥子已經紅了一片。
蕭鳴澗沒在屋内幹着急,而是跑出去跟着丫頭們打水。
鄒槐和孔媽媽急匆匆提着藥盒子趕過來,見血淋淋的一個遲水,猛地縮了口氣。也沒耽擱,趕緊就讓屋裡的丫頭們出門外等着,餘下他二人着手看遲水傷的情況。
孔媽媽很快地把遲水的衣服褪去,遮住要緊的部位,光露出個最長的刀痕,便讓背對着她們在取出針線等物的鄒槐轉身。
人命關天,偏男女有别,所幸鄒槐有孔媽媽,二人便如今日這般搭配着救下無數男女的性命。
蕭鳴澗在卧房外焦急地踱步,夕陽光被遠處山脈吞沒,鄒槐和孔媽媽總算頂着血呼呼的手和衣裳,推開了卧房的門。
“如何?”蕭鳴澗迎上去,脫口而出。
鄒槐和孔媽媽面色憂慮,鄒槐囑托日日換藥,須得靜養,又着人去買了些内調的藥材,說是一日得喝個二服。
至于遲水何時醒,誰也說不出一個定數。
蕭鳴澗道了聲辛苦,喊了幾個丫頭給鄒槐二人打水淨手和更衣後,就和雲桃入了屋内。
遲水身上滿是血污的衣裳被褪去,此刻隻着一身素衣,靜靜地躺在帳子裡。一頭墨發染了些紅,還不及擦去。
她臉色慘白如一個将死之人,嘴唇緊閉,眉頭蹙起,顯然還未從痛苦裡得以抽身。
掀開帳子的兩個人同時泛起心疼,歎息從他們口中溜出,在這死寂的卧房裡交織。
負責買藥的小厮歸府,蕭鳴澗和雲桃到了廚房,循着鄒叔的吩咐升起火熬起藥來。
廚娘的遲水倒了,孔媽媽就擔起了做飯的活計。
同樣窩在廚房裡看藥的火候的蕭鳴澗也時不時打打下手,陪孔媽媽聊天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