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在你面前,你的眼睛裡有我,我的眼睛裡有你。”梁稚月放輕了聲音,在她說出自己真的存在的時候,她覺得越冬如同正在生死之間徘徊,一個不慎就要萬劫不複。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越冬還在自我懷疑之中,這一句問的就絲毫不掩藏自己的委屈,梁稚月不知道這份委屈從何而來,她隻覺得心疼,心疼得快要爆掉。
“你這樣好的姑娘,我怎麼舍得對你不好?”梁稚月很小心用臉蹭了蹭越冬的手,生怕動作大了一些,再惹得越冬胡思亂想。
越冬卻忽然哭起來,先是淚珠如斷線的珍珠一般落下,接着就嚎啕大哭。
梁稚月一頭霧水,明明說得好好的,怎麼倒把人惹哭了?
包子鋪的院子很小,越冬一哭,所有人就都聽到了,鄭越夏跑得最快,一下就沖到了兩人面前,梁稚月連忙朝她擺手,叫她先不要管。
鄭越夏猶疑着走了,去勸慰被吓得掙紮着要起床的何氏。
越冬埋在梁稚月懷裡,哭得要接不上氣來,像是要把一生的委屈全都哭出來,聽得人忍不住要跟着垂淚。
梁稚月輕輕撫着越冬的脊背給她順氣,假作責怪道:“怎麼這樣委屈?叫你爹娘聽見了還以為是我苛待了你。”
越冬抽噎着問:“我是個好姑娘?”
梁稚月捧着越冬的臉,哄孩子一般:“對,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越冬不信,如果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何至于橫死街頭。
何至于父母不疼夫君不愛,她那麼努力的去做一個好女兒好妻子,換來的也不過是放棄和不信任。
現在梁稚月告訴她,她對自己好是因為自己是個好姑娘。
她不敢相信。
比起曾經的自己來說,現在的她擰巴散漫還沖動,難道懂事守規矩肯努力的姑娘不是好姑娘,隻有現在這樣的才是好姑娘嗎?
她不能接受。
這是在否定曾經的自己,否定自己曾經為了離開泥沼所做的所有努力,那些她拼盡全力的孤獨又漫長的黑夜裡,她付出了成倍成倍的努力,來證明自己是個好孩子,好女兒,是個好妻子。
多可笑啊。
越冬又哭又笑,吓得梁稚月以為她中邪了,也着急起來,“小越冬,你别這樣,你心裡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就那個姓劉的,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相信我。”
她第一次抱越冬,這孩子很瘦,平時又喜歡穿一些看起來比較寬松的衣服,幾乎完全掩蓋了身形,她從來不知道越冬其實這麼瘦,一把摟上去,摸到的全是骨頭。
她們相識四年,梁稚月看着她一點點長大,就像是在養自己的孩子一樣,她比越冬大很多,但相處起來卻不覺得有很大的年齡差,越冬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一雙眼睛看誰都是冷的,她總是把自己抽離出去,要做個冷漠的人。
可惜生性善良,從來不能冷漠到底。
又别扭又可愛。
梁稚月想着就笑起來,揉了揉越冬的頭,“要不然你認我做幹娘吧,以後梁氏繡坊都傳給你。”
越冬哽住了,哭也哭不出來,笑也笑不起來,梁稚月皺眉:“怎麼?我還不配給你當娘了?”
越冬一點點從梁稚月身上爬起來,坐好,她用不着那麼多的娘。
“失态了,見諒。”越冬冷冷道。
梁稚月一頭霧水,越冬這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她是一個問題都不回應她,叫她心裡不上不下的,總覺得哪裡短着一截。
梁稚月一指頭戳到越冬頭上:“裝什麼大人?”
她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沒把越冬當個孩子了,越冬從一開始就不像個孩子,就算是個優異于常人的天才,在還是孩子的時候也與大人不同,畢竟年齡閱曆擺在那裡,可越冬卻總叫人覺得她就是大人。
“好了,昨日的事情就到這裡結束了。”梁稚月并不去深究,越冬的嘴比蚌殼還緊,撬是撬不開的,隻能等她自己開口。
梁稚月給她擦幹淨眼淚,問她:“你那堂姐打算怎麼辦?”
鄭越夏安撫了何氏又去安撫鄭大雪,一牆之隔,還能感受到隔壁的不安與恐懼一直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