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良回來了。
上京城裡每天都有新鮮的談資,在中秋的第二天,比某幾位高官被抄家的消息更令人震驚的是魯國公府那個三年前被安慶侯府害死的大公子遲良死而複生了。
魯國公府如今承襲爵位的是二公子,與遲良并非同母所生,遲良這一回來,魯國公府就有熱鬧看了。
麒麟像是村門口好吃懶做的閑漢,東家長西家短都從他嘴裡說出來。
越冬問他:“你是不是沒有朋友?”
麒麟道:“是啊。”
越冬被噎住了,他那洋洋得意的樣子不像是裝的,麒麟說:“我不需要朋友。”
“我覺得你需要。”越冬道,他實在是太聒噪了,每天抓着空就和她說那些他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新鮮事。
越冬很苦惱。
麒麟蹲在房梁上,越冬喜靜,侍女們無事皆不敢來擾她,倒方便了他,不必時時刻意隐藏。
“你可真是個奇怪的人。”麒麟不再說那些閑話,他觀察了越冬不少時間,覺得她十分與衆不同,“你為什麼那麼輕易就相信了我?”
“你也是個奇怪的人。”越冬道,“你為什麼那麼喜歡躲在人房梁上?”
于是麒麟跳了下來,“你看,我現在不在房梁上了。”
幾個侍女躲懶,都回屋子裡去睡覺,許乙一般也不會進院子來,越冬這個院子裡大多數時候都隻有她自己。
隻要她安靜地待着,她就會是許侯府裡最沒有存在感的人。
沒有人敢來招惹她,也不會有人來親近她。
她在窗邊寫寫畫畫到日落,卻沒有等來梁稚月的笑聲,是了,她現在在上京城裡,并不在潭州的梁氏繡坊裡,梁稚月也被她催着離開了這裡。
十六的月亮也很圓,孤高的挂在天際,不讓人觸碰。
月光這樣亮,越冬反而睡得踏實,在這樣的月光下一切的行迹都将無所遁形。
有個人影在許侯府穿行,血迹淅淅瀝瀝的滴落在他經過的地方,侍衛們默不作聲地找尋着。
在被找到之前,他闖進了一個偏僻的院子,屋子裡躺着個熟睡的人,他撲身上前,要把人壓住,誰知那床被子迎面撲來,将他蒙在其中。
越冬握緊手裡的匕首,低聲道:“麒麟。”
被蒙住的人迅速掀開被子,露出了一雙令人不敢直視的眼睛,他盯着越冬,就要咬住她的命脈。
麒麟沒有出現。
越冬反而不怕了。
她見過這個人,在她知道魯國公府是許侯府政敵那天,這個人被許逢予派來保護她的護衛抓住,她見過他的眼睛,那個時候還沒有這麼狠。
對方毫不意外是她,他本就是為了她而來。
他受了很重的刑,身上到處是血迹,又猩又臭,令人作嘔,越冬僵硬地看着他伸手過來抓她,在他的手指無限接近她的時候,忽然暴起出手,手中短刃劃過那人咽喉,幾乎就要取走他的性命。
這人雖受了傷,直覺卻異常靈敏,及時往後讓去,沒叫這一刀劃實了,隻傷了些皮肉而已。
越冬一擊未中,已失先機,從這個人進門到兩人對峙期間不過短短幾息,越冬卻已被冷汗浸濕,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
與上回圍觀打鬥時不同,她此時身在其中,真正被威脅到了性命。
那人抹了下脖子,看向越冬眼神慎重起來,一次大意失手,第二次就絕不會再放過越冬。
他立刻出手不再遲疑,誰知一人飛出将他一腳踢出了屋子,屋外還有人在等着他,當即就有幾聲打斷骨頭的聲音傳來。
張庭舟垂眸看向越冬,她眼睛裡的光像是某種猛獸,他覺得他在哪裡見過,但是已經想不起來。
許逢予跨步進來,越冬正和張庭舟對視,雙方都像是想要吃掉對方的樣子。
許逢予快速上前,目光不善的把張庭舟一步步逼退到窗邊,讓他無法再看到越冬,用眼神示意他哪裡進來的哪裡滾出去。
越冬收起匕首,扯了披風裹在身上。
許逢予擔憂地問她:“有沒有受傷?”
“許世子。”越冬看向許逢予的眼眸全是冰渣子,凍得他幾乎要站不穩,她質問許逢予:“我的生命什麼時候才能不再受到威脅?”
她已經乖順地留在了許侯府裡,還要她怎麼做才行?
許逢予道:“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越冬不相信他的保證,她道:“給我個解釋。”
許逢予的聲音有些鼻音:“他是那天抓回來的魯國公府的死士,一直關在地牢裡,今日被他逃了出來。”
“他是沖我來的,為什麼?”許逢予有意回避問題的本質,越冬便問得更直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