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像隻病貓一樣蜷縮在椅子裡,找尋着根本不存在的安全感。
許逢予所說的這些事情都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也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從在鄭家村醒來之後,她想的都是逃避,根本沒有真正思考過如何面對許侯府,後來她以為她已經想清楚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也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但實際上她隻是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鬧着變扭,幼稚到用否認來對抗許侯府。
她對許侯府的判斷從頭到尾都是錯誤的。
上天給了她多一次的機會,她卻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愚蠢。
“就算我乖乖留在侯府,像不存在一樣的活着,魯國公府也不會放過我,對不對?”越冬道,“想必許世子原本的打算已經因為我的胡攪蠻纏失去了作用,那麼許世子希望我怎樣配合你?才能讓我早日沒有性命之憂。”
越冬字字錐心,許逢予每次開口都需要積蓄力量,不然他也許都無法将話完整地說完。
“你仍舊做你自己就好。”許逢予道,“你才回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就是你自己,不需要改變,也不需要躲藏。”
“你在開什麼玩笑?”越冬不可置信,“你是要我出去做靶子,讓人射個萬箭穿心嗎?”
許逢予想這個時候他應該給她一點安慰,或是擁抱安撫,但是越冬想要擁抱尋求庇護的人并不是他。
“魯國公府大公子遲良歸來,現魯國公遲曲與遲良之間必有一死,短時間内沒有人會對你出手。”許逢予道,“遲曲握着這個秘密,如果他活下來,他會有很多時間來慢慢處理這件事,如果赢的是遲良,他會用這個秘密和遲良同歸于盡。”
“張庭舟已經往潭州而去,潭王已敗,我領了皇命,會在最短時間内處置幹淨和潭王有勾結的大臣,你在衛将軍府解出來那份名單也不會再威脅到你。”
“所以,你現在是安全的。”
“之後的事情,我會處理。”許逢予保證。
可是越冬對他們的承諾已經沒有了任何信任。
許逢予歎氣,道:“陛下和皇後娘娘召見了高娘子,封她做了韶舞,掌内廷舞樂,準開府授徒,又賜了府邸。你們既然交好,她有了這樣的際遇,你難道不應該去慶賀嗎?”
越冬一潭死水的情緒有了些起伏,許逢予心裡難受,面上卻還是有兩分笑,“高娘子想必也是極為記挂你,才得了封賞便急急派了人來邀你赴宴,你要不要見見?”
越冬略動了動手指,她自然要見,無故不見她們,反而令她們擔憂,但是她現在這樣的情狀去見人,結果也都一樣。
她衡量片刻,道:“既然許世子都算好了,我怎好說不見。”
許逢予還是被刺得心疼,“你且梳洗一番,我叫人領她進來。”
越冬卻沒有動彈,許逢予便出去了。
高千枝的小侍女臉上都是開懷的笑意,她家高娘子得了這一番機會,連帶着她也雞犬升天,不止脫了賤籍,往後高娘子會是人人敬重的舞師,不會再受人冷眼和欺負。
但是她一路的好心情在看到越冬的時候徒然被掐斷。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那位大膽灑脫的小娘子。
她跳下九曲池的時候多麼自由奪目,她給高千枝做舞裙的時候多麼自信淡然。
可是現在的她蜷縮在矮榻上,仿若一縷将要消散的幽魂,已經不成人樣。
“姑娘這是怎麼了?”小侍女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不禮數的,越過領路的侍女就朝越冬撲了過去。
越冬睜開眼睛,朝她笑了笑,“聽說你家高娘子封了韶舞?這是大好的事,我也為她高興。”
小侍女抱着越冬,撇着嘴想哭,她家高娘子蒸蒸日上,越冬姑娘看起來卻一副日薄西山的模樣,這如何能叫人不悲傷。
她抽咽着道:“姑娘已然知道了?今早才得了恩旨,娘子便叫我來許侯府上拜訪,要邀姑娘一同慶賀呢。我們娘子在上京也沒幾個朋友,姑娘可萬萬不要推拒才好。”
“這是好事,我一定去。”越冬道,“是什麼時候?在何處?”
小侍女停了抽咽,想了想才說:“明日呢,就在先前住着的那處,陛下賞的宅子需要需要打掃一番,但娘子急着同姑娘慶賀,也顧不得旁的,于是便定在了明日。”
“好,我知道了。”越冬說。
小侍女還是抱着越冬不撒手,“姑娘怎麼成了這副樣子?明兒我們娘子和梁娘子見了豈不擔憂。”
“發生了點事情。”越冬道,“你今日回去不要同她們說,明日我自去解釋即可。”
小侍女嘟着嘴,道:“姑娘,我可藏不住事,再說了梁娘子是多精明的人,她隻需看我一眼,便知道我有沒有事瞞着她。”
“罷了。”越冬道,“不為難你。”
小侍女本想多待些時候,但是她來時已等了許久,再耽擱下去隻怕來不及告訴梁娘子越冬的情況,她可得快些走了,這許侯府不是個好地方,頂好梁娘子能立刻來把越冬姑娘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