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要留她,小侍女偏說高千枝那裡忙得很,她已經耽誤了許多時候,再不回去要挨罵了,就急匆匆跑了。
越冬坐了一會兒,長歎一聲,從矮榻上爬了起來,她一動頭就嗡嗡作響,侍女們機靈,見她主動起身便趕忙去準備水和吃食。
越冬把張庭舟放在床上放了好幾天沒人動的那個輕弩找了個盒子收了起來。
她才簡單地梳洗了一番,再吃了點東西,梁稚月便風風火火地趕到了。
她像是來給女兒撐場子的老母親,臉上帶着笑,眼裡藏着刀,氣勢洶洶又極為禮貌,叫人挑不出錯來。
見了越冬差點氣炸,“哪有這麼作踐人的?!”
這才幾天沒見,越冬就像病得要死的人一樣,怎能叫她不氣。
越冬聽她這話愣住了,恍惚覺得是自己在夫家受了委屈,她娘殺上門來,罵人呢。
梁稚月去抱越冬,越冬一點精氣神都沒有了,身子骨也虛得很,梁稚月一抱她,她就順勢躺了下去,“那孩子真是一點事藏不住。”
八成是一路狂奔回去報信,不然梁稚月哪裡能來得這麼快。
“她也隻比你小一歲,什麼孩子不孩子的。”梁稚月又心疼又責怪,“這種事情你竟還想瞞着我們不成?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越冬道:“不能告訴你。”
梁稚月要發怒,又想起越冬的處境,便不再追究,“既如此,你且随我走吧。”
“我的鋪子已經盤好,雖偏僻狹小些,比不得侯府如此廣闊富貴,但也容得下你。”
越冬握住梁稚月的手,道:“暫且不行。”
許逢予說他們去處理問題,但現在還沒有處理好,她不想給梁稚月帶去麻煩。
便是明日……她其實有有些猶豫。
越冬道:“怎麼那麼急?定在了明日慶賀,準備得過來嗎?”
梁稚月道:“哪裡是明日,高千枝安宅定在七日之後,是我們見你一點動靜也沒有,侯府高門也探聽不到消息,于是便借此上門來看看你的情況。”
“誰曾知曉會是這樣。”梁稚月道,“幸而若遊那孩子機靈,說是明日,如此一來即便我今日進不了許侯府,明日也有由頭來見你。”
“哪知我一上門,還沒下馬車呢,侯府門上的人便來迎我,竟是早有準備。”梁稚月道,“他們倒是好算計,什麼都想到了,把人磋磨成這個樣子,又叫我順利入得門來,真是惡人都做了,還想着做好人。”
越冬聽着梁稚月說話,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她實在累極了,心累,身體也累。
梁稚月十分心疼,伸手将她攬起,輕輕一抱就将人抱了起來,她将人放在了床上,越冬拉着她的衣裳不放,她幹脆也躺了下去,守着越冬睡覺。
侍女們去給幾位主人報信,侯夫人長舒一口氣,“這算是活過來了。”又瞪着許侯爺,“你們可都警醒着些罷,别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許侯爺低着頭不敢反駁,“知道了,再不會發生了。”
“這兩個孩子都叫人心疼,如今……也算把話都說開了。”侯夫人又皺起眉頭,也不知道把事情都告訴越冬究竟是對是錯。
“逢予心裡有數,且母親也不曾反對。”許侯爺道,“這孩子心思深,但本性不壞,知道了也不是壞事。”
侯夫人道:“你倒還知道她本性不壞,當初是誰狠了心要治她,引出後頭這麼多禍事來,都是你的錯。”
許侯爺隻得認錯:“都是為夫的錯,以後再不敢了。”又問:“你可要去瞧瞧?”
侯夫人猶豫着,最後還是道:“不去了。”
“隻有梁娘子能安她的心,我們去了反而又要惹她傷懷,還是不去了。”
她的女兒在她身邊不能安睡,她心裡苦得很,但是無人可以訴說。
他們都虧欠她。
越冬睡得太沉,以至于梁稚月不時便要試一試她是不是還活着。
她一定遇到了她解決不了的事情,是拼上性命也解決不了的那種。
上京可真不是個好地方,把好生生的人變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