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這一覺睡了很久,再睜開眼睛,竟不知是夢是醒,梁稚月早已睡不住,在旁邊坐着守着,等她醒來才松了一口氣。
本想立刻就安排她跟她走,隻是越冬的情況實在不好,梁稚月也舍不得她再受苦,越冬卻再次趕她走,“等高千枝安宅的時候,我們再見。”
梁稚月道:“我怕到時候我就見不到你了。”
越冬道:“已經沒事了。”
她之前太過害怕,根本不敢閉上眼睛,在梁稚月身邊她睡得肆無忌憚,緩過來也就好了。
梁稚月可不放心,“我瞧着得去拜拜上京的神仙,請神佛保佑着你些。”她說着心裡就有了決定,“一定得去。”
越冬不攔着她,隻是保證:“安宅的時候我一定完好無損的去。”
越冬靠在梁稚月身上,低聲和她說話:“若有識得的人去潭州,煩請去看看越夏他們,不必找上門去,遠遠看一眼,确定他們都好就行。”
梁稚月手微緊,“會影響到他們?”
“不知道,”越冬道,“我不太放心。”
越冬病恹恹的沒精神,梁稚月陪着她吃了藥和飯,想多陪她些時候,但是她在上京的布莊才開始準備,正是事多的時候,越冬安慰她,要她把布莊開好了,等以後她在許侯府住不下去,才有地方可去。
梁稚月隻好走了,卻不讓越冬送她,越冬才走到門口就被趕了回來。
桌子上多了一張紙條,上邊寫着:我去把人打了。
那字寫得龍飛鳳舞,和這字的主人一樣不羁。
越冬看着那字條發了會呆,她現在做什麼都有點遲鈍。
不過好在總算是活了過來,不再是一副萬事皆空的模樣。
許逢予忙得不見人影,老夫人和侯夫人每天都來看她,許月觀不敢來,怕再招惹出什麼禍端,卻是許嵘予竟然偷偷來過兩回,但是都沒出現,麒麟發現了,又給她寫了紙條。
越冬這裡的防衛一日勝過一日,麒麟也不能再明目張膽的出現。
越冬對他所有的紙條都沒有回應。
她當自己還在梁氏繡坊時一般,想睡就睡,想畫就畫,這樣的日子最能讓她心安。
許侯府裡的人來了,隻要沒有打擾到她,她也都客氣地對待。
侯夫人心裡愈發七上八下,老夫人歎氣道:“她這是鬧完了别扭,真定下心來,不與我們做一家人了。”
可是他們還沒有找到她真正鬧别扭的原因,也許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越冬專心畫着畫,一舉一動間自得其然。
老夫人遠遠看着,十分心痛,梁稚月确實把她養得很好,如果不是遇上了他們這家人,她這輩子會過得安穩幸福。
七日過得很快,越冬養回來了不少精氣神,看着和在潭州之時差不多,隻是更瘦了些。越冬去赴高千枝的宴,許侯府早早給她準備了車馬和護衛,越冬也沒有反對。
皇帝賜給高千枝的宅院離皇宮比較近,方便她出入宮禁,雖然不大,但勝在精巧,她一個人住還顯得空曠。
此刻門口圍了許多人,都帶着禮物來向她慶賀,但是高千枝連門都沒有開,門上也沒有人守着,清楚地傳達出此地主人的孤傲和不屑。
越冬來的時候,高千枝從正門來迎她,她不想越冬受一丁點委屈。
圍候了許久的人見了高千枝都歡呼起來,其中以餘王府那位小公子最為激動。他還在找高千枝扔到九曲池上那塊披帛,甚至想把九曲池抽空來找,他嚴重懷疑是被誰藏匿了,以至于他一直都尋不到。
高千枝的安宅宴隻有梁稚月她們三個,大門一關,裡頭十分安靜,一點雜聲都傳不進來。
那個叫若遊的小侍女能奏十八般樂器,高千枝随意地舞着,梁稚月鐘愛喝酒,雖則酒量并不怎麼好,每每都要将自己喝醉。
越冬坐在一旁聽樂賞舞,興緻來了,又取了紙筆,給高千枝作畫。
她們都沒有提起越冬遇到的事情,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們今天會在這裡,就隻是為了慶賀高千枝成為九品韶舞,成為了天下樂坊女子的表率。
從賤籍一躍變為官身的女子,天下隻她一人。
越冬真心為她感到開心,似乎也從她身上看到了跳出命運桎梏的微光。
她不記得從前有沒有高千枝,又有沒有高千枝成為韶舞的事情。
曾經的她自閉了眼耳,從來沒有關心過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事情,僅僅做好許侯府千金這件事情就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
梁稚月的布莊還沒有正式開張,就已經有許多人排着隊等着要買她的布。
因為高千枝隻穿梁氏繡坊的衣服。
她們都分享了自己的好消息,越冬也很開心,因為她确實暫時沒有殺身之禍了。
許逢予的動作很快,在她出門之前,該處置的就都處置了,快得整個上京城都為之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