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庭舟道:“陛下難道能在皇後和安慶侯府中間選一個嗎?”
皇帝不答,當然不能,要是能選他也就不必如此為難。
這件事裡最冤的是他皇帝本人,但是他無處開口,因為是他,在還沒有完全和這把刀建立緊密聯系的時候,就讓張庭舟把人交給了皇後的弟弟。
而皇後,她失去了一個弟弟,哪怕是因為她出手在先,也不會因此而反省自己的過錯,相比起怨怪自己來說,她隻會惱恨許家那個丫頭沒有依照她的意願赴死。
對于安慶侯府來說,自家女兒平白無故遭到一夥來曆不明的勢力的埋伏,整個侯府最精銳的力量完全報廢,難道還能裝作無事發生不成?
這件事一旦攤開來談,會引發新一輪的動亂。
可若隐而不發,安慶侯府和承恩公府乃至于皇後之間的仇也已經結下。
要是隻有承恩公府也就罷了,反正不中用,沒了就沒了,但是皇後不同,那是他的發妻,是死後同葬的妻子。
“既然選不了,這樁案子就不能破,一旦破了,皇後和安慶侯府就連表面的和平也不能再維持。”張庭舟道。
結仇已是必然,最多隻能維持表面和平。
皇帝隻覺得煩躁不已,最終歎了口氣,道:“幸而你回來了,這些事情都全權交給你去處置。”
張庭舟想回絕,又想起越冬威脅,如果這件事交給别人去辦,又辦出差池的話,這姑娘絕對要把賬算在自己頭上,便隻能低頭領命。
皇帝這回真有點心虛,都不敢正眼看張庭舟,叫他趕忙去辦,辦完了好好歇上幾天。
張庭舟毫不猶豫地走掉了,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又把王安叫了進來,“你去開了朕的私庫,給他送點補品去。”
想了想又道:“也别隻給他送,安慶侯府上和歸義侯府上都送上一份兒去。”
朝堂上的獎賞歸朝廷,他這個皇帝也得單獨送一份,畢竟不把人家兒子當人使,一個個都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那小子方才眼睛裡的怨氣都要溢出來了。
等張庭舟走沒影了,皇帝站起來在大殿裡轉了兩圈,越想越氣。
不行,他要發火,他必須發火。
不然堵得慌。
皇帝甩了甩袖子,怒氣沖沖地朝着後宮而去。
張庭舟寒着臉走得飛快,給他領路的内侍一路小跑都跟不上,又不敢讓這位侯爺自己個出宮去。
遲靖守着皇城宮禁的大門,見了張庭舟就陰陽怪氣道:“看看這是誰?這不是我們張侯爺嗎?這麼步履匆匆的又是要去抄哪位王公大臣的家?”
上京裡頭誰還沒個親戚遭過張庭舟的毒手呢?
張庭舟連軸轉了幾個月了,身心疲憊到一定程度,已然習慣這樣的強度,但是心情絕對不美妙。
他都沒正眼看遲靖,出了宮門就和侍從說:“我看禁軍的差事太清閑,一個個的倒有空在這裡曬太陽說閑話,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言罷駕馬離去。
那邊皇城裡又走出來一個和張庭舟一脈相承的人影,亦是臉色不善,誰來就創死誰的狀态。
遲靖這回沒吭聲。
就許遲兩家這‘交情’,除非朝堂上打起來,否則誰也不想和誰多說一句。
倒是新認回來那個姑娘是個奇葩,竟還跑他家門上去嘀嘀咕咕說了個把時辰。
他沒譏諷許逢予,許逢予卻看着他來氣,上馬車時和侍衛說:“給禁軍找點事情做,再這麼閑下去,全閑成了廢物,誰來拱衛陛下的安危。”
侍衛低着頭,他家世子這幾日上火,誰都别想讨個好臉色。
張庭舟回了衛将軍府,叫人連夜把找回來的殘骨給送到了承恩公府上。
是夜,承恩公府上哭聲震天。
那可是老公爺的老來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那老兩口傷心得不行,餘下那些個兒子兒媳孫子孫媳還有重孫們,哪個敢不跟着嚎上兩嗓子。
天一亮承恩公就往宮裡報喪去了。
皇後心中大石落下,狠狠哭了一場,卻決口不提自己派弟弟出去的事。
事情已然敗露,那就隻能到她弟弟為止,昨夜皇帝雖大發雷霆,到底沒有将她廢黜的意思。
承恩公不信自己的小兒子死于野獸之口,一身骨頭七零八落,拼都拼不完整,且他獨自一人入山打獵本身就疑點重重,像他們這樣的公子哥出入皆有人跟随,怎麼可能一個人跑到山裡去。
而事發地點離安慶侯府那位大小姐遇襲的地方又十分的近,他懷疑這其中還有些曲折内情被張庭舟給瞞下了。
他不服,跑到衛将軍府門口讨要個說法,要衛将軍府速速偵破案子,為他的兒子讨一個公道。
皇後知道了,急忙派了女官出宮,又哄又吓的将人趕回府裡,這事才沒有再鬧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