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坐禦階之上,看着底下的官員一個個臉紅氣喘,早已經得知了發生在皇城門口的事情,不着痕迹地掃過李汝義,他兩度為相,面上功夫自然沒有瑕疵,不會叫人輕易看出心事。
皇帝又看了眼許逢予和許侯爺,這兩個人都低着頭,對已經到來的彈劾無所察覺。
“諸位愛卿這是怎麼了?一起跑着來的?”皇帝閑閑道,沒有直接提起彈劾安慶侯府的折子,“難道是朕短了諸卿的俸祿不成,叫你們連個代步的工具都用不起。”
戶部尚書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本朝俸祿已是諸朝以來最為優渥的時候,再多,戶部就支不出錢帛來了。”
這世上哪有不叫窮的戶部尚書呢?皇帝不樂意聽戶部叫苦,他要幹點什麼戶部都要說沒錢,聽着煩。
有人道:“臣等在皇城門口看了一場戲,因而差點誤了時間,一路急趕,方才如此。”
皇帝倒有閑心:“看的是何戲啊?竟能叫朕的大臣們如此入迷?差點誤了朝會也要看完。”
李汝義道:“不過是樁小事,且尚未結束,無需占用朝會時間。陛下,還請議國家大事。”
皇帝有時候覺得李汝義挺礙眼,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用着很順手。
和用張庭舟的順手不太一樣,這個人在處理朝事上很得他心意。
當初把他下獄時就很舍不得,本來也沒有要殺他,隻是要關一段時間罷了,等時機成熟還是要放他出來幹活,若非後來事情越鬧越大,不會這麼早就恢複他的官職。
皇帝沒和他對着幹,而是道:“衛将軍府彈劾安慶侯府仗勢欺人包庇兇手草菅人命,諸位怎麼看啊?”
這可是平地一聲雷,連相閣的幾位都不知道這件事,想是衛将軍府直接遞給了皇帝。
許侯爺和許逢予當即出列,皇帝都點名了還站着不動,那就太不給他面子。
皇帝叫内侍把奏折遞給許侯爺,“你自己念,好好看看你安慶侯府做的事情。”
許侯爺躬身接了,奏折不長,大緻講述了下鄭大雪殺人,鄭家被毒殺,富戶一家被火燒的事情,安慶侯府在其中的作用體現在鄭大雪逃竄和富戶全家被燒死這件事情上。
衛将軍府認為,潭州知州幫助鄭大雪逃跑,又為其解決後顧之憂,而将富戶全家燒死。
和安慶侯府的聯系是這個潭州知州姓許,又由許侯爺舉薦。
大殿裡起了點嗡嗡的議論之聲,其他人彈劾安慶侯府也就罷了,皇帝未必會理會,但是衛将軍府不一樣,這可是三座大山之一。
眼看已經是兩山打一山的局面,安慶侯府就是被打的那個。
刑部侍郎出列道:“日前收到潭州發來的一樁新婦毒殺全家被判絞刑的案件,複核無誤,複核文書已經發出。”
皇帝道:“與此彈劾有關?”
刑部侍郎道:“案件來自潭州,被毒殺的一家姓鄭,嫁與鄭家四郎的新婦姓韓,且潭州近來隻上報了這一樁判決死刑的案件,可确認與衛将軍府彈劾之事有關。”
皇帝問:“這新婦為何毒殺全家?”
“因不滿夫婿為人,故而毒殺全家。”刑部侍郎道。
登時就有人氣憤填膺:“此女子好生不識好歹,既已嫁為人妻,便該一心侍奉公婆伺候丈夫,操持家務生兒育女,豈可因一己之憤,毒殺婆家。潭州知州這個絞刑判的好,合該再加個示衆才是,好叫人人警醒,切莫再做出這等惡事來。”
亦有不少人附和他的言語,不過站在前頭的幾位不約而同都想起皇城門口向李汝義求教的那個姑娘來。
那個因為不想嫁父母為她擇選的丈夫,千裡迢迢跑來上京求教,這個因為不滿夫婿人選,在嫁人之後做出了毒殺全家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
李汝義要作何應對呢?
衛将軍府這份彈劾直抵禦前,在皇帝今早提出來之前無人知曉,那麼皇城門口那個女子的出現與疑問,會是巧合嗎?
李汝義面對各色隐晦地打量,站得八風不動,壓根不提皇城門口那個女子的事。
皇帝也隻是随口一問,聯想到那個女子問李汝義的問題,也覺得這其中還有别的事,把話題順回彈劾上來,“許卿,關于這份彈劾,你可有言辯解?”
許侯爺躬身道:“陛下明鑒,微臣并不知道這樣的事。但衛将軍府既然彈劾了,想必也不是無的放矢,不如召潭州知州回京述職,同時派出禦史和刑官前往潭州查證此事,事實要比微臣的說辭更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