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侯爺得到了皇帝的召見,他帶着數十個大箱子去面聖,禁軍緊張地盯着他,生怕他有多餘的動作。
許侯爺沒有進殿去,他跪在了殿外,大聲道:“罪臣拜見陛下。”
皇帝正在和幾個大臣商議事情,聽見許侯爺的聲音就走了出來,他出來,大臣們就隻能跟着。
許侯爺朝着皇帝磕了頭,就把身側的箱子打開,裡面都是制式精良的武器,在陽光下散發着森寒的光。
禁軍立刻拔刀将皇帝護在身後,卻被皇帝喝退。
安慶侯要是想行刺皇帝,何必隔這麼遠打開箱子,大可借故上前再突然發難。
雨後的陽光最是傷人,就那麼跪了一會兒,許侯爺就覺得臉上疼得厲害。
“孽子許逢予滅門遲家,自此許氏一族的生命将不再受到威脅,今日罪臣特将安慶侯府所有兵器上繳陛下,安慶侯府也不再豢養武力。”許侯爺伏跪在地上,大聲道:“自今日起,罪臣一家也能像上京城裡所有的人家一樣,将家小安危盡數托付于陛下了。”
衆人臉色各異,這麼些年也不是沒有人羨慕過許遲兩家豢養着大批的侍衛,他們在羨慕的時候就選擇性遺忘了許遲兩家的争鬥。
許侯爺這番話說得聲淚俱下,将安慶侯府豢養侍衛,儲備武器全都說成是為了防備來自遲家的危險。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生命安全時刻受到威脅,他也不願意養那麼多的侍衛,以緻于永遠活在每一任皇帝的猜疑之中。
現在危機解除,他立刻就上繳兵器,以此向皇帝表達自己的誠意。
許侯爺又道:“府中的侍衛也會分批遣散,請陛下給罪臣一點時間,畢竟是數百之衆,驟然全部遣散,怕他們一時找不到營生,生活難以為繼,到底是為我們拼過命的人,不能太虧待他們。”
皇帝叫人扶安慶侯起來,他道:“父皇在時,曾準允兩府各置府兵三百,朕繼位後仰承父皇之志,怎可輕改其令?”
許侯爺拒不肯起,依舊跪着道:“今時與往日大不相同,威脅已經不存在了,安慶侯府再養着府兵于理不合,反而會成為新的威脅。”
他話說的直白,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藏着掖着更顯得難看,不然說得簡單些,大家都少費些心思。
皇帝依舊不肯接受:“既如此,便照舊例裁撤一半。”
皇帝不想再聽安慶侯說話,也不想聽身後的大臣們再發表一輪意見,直接道:“去罷。”
許侯爺又磕頭,才起身離去,皇帝又叫人歸還了一半的武器。
安慶侯府雖然失勢,但是在皇帝心裡還有一定的分量,甚至連府兵都沒有完全裁撤掉。
遲太保死了,安慶侯府也遠離了朝堂,兩派的人卻沒有就此消停,每日在朝堂之上相互攻讦,比那兩位還在朝堂上之時更加激烈。
安慶侯府就此沉寂下來,閉門不出。
侍衛們也不再非要跟着越冬出門。
隻是安慶侯府卻不能完全從風口浪尖之上下來,刑部和禦史台派往潭州的人已經回來。
上京裡的局勢和他們離開之時大為不同,當時衛将軍府彈劾安慶侯府的事情又被提了起來,安慶侯府的處境就變得更加艱難。
鄭大雪已經在刑部大牢裡待了一個多月,沒有人為難她,韓氏住在隔壁,刑部的人也沒有區别對待,她們吃的一樣住的也一樣。
隻是賀蓮舟偶爾會來看她。
李汝義來見她,他忽然就老了很多,和才把她關進刑部大牢時的穩健淡然有了很大不同。
她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李汝義道:“去往潭州的人回來了。”
鄭大雪的心猛然提起,她的結局也将到來。
“韓氏毒殺鄭家,事實清楚證據确鑿,韓家自焚滅門,與旁人無關。至于你——”李汝義停了停,道:“歹人強闖你家私宅,被你反殺,無罪,可釋。”
鄭大雪又哭又笑,問李汝義:“如何證明是他強闖我家私宅呢?”
當日相關之人,除了她都已經死了,沒有人知道真相,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她所說的話。
李汝義道:“有活口。”
“車夫!”鄭大雪道,“是那個車夫,他還活着,他沒有死。”
“對。”李汝義道,“他被抓到,證實了韓氏子強闖并欲圖對你不軌的事實。”
“所以,你無罪。”
韓氏在一旁埋頭痛哭,她已經被判處了死刑。
她的罪行完整地呈現在所有人面前,沒有疑點,不會翻案。
隻是所有人都在關注新婦毒殺夫家這件可以盡情批判的事情,他們隻會說她喪心病狂,說她不得好死,沒有人會認真地傾聽她的聲音,了解她的不甘,同情她的壓抑,理解她的瘋狂。
她會被定在恥辱柱上,受萬人唾罵。
“她呢?”鄭大雪問。
她問韓氏,既然他們再一次複查了整個案件,那麼對于韓氏的判決是否也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