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義搖頭,韓氏的罪行是整件事裡最沒有疑點的事實,而且她也不止一次的承認了她的罪行。
鄭大雪看着韓氏,韓氏一直沒有擡起頭來。
她是另一個自己。
是那個沒有反抗成功的鄭大雪。
她用最決絕的方式做最後的抵抗,把自己一起送上絕路。
鄭小雪和鄭春天在皇城門口等她,她們倆緊緊拉着對方的手,越冬還在不遠處的馬車裡等着,照樣沒有下車。
鄭大雪姐妹幾個抱在一起喜極而泣,禁軍來趕她們走:“不要在此處逗留,速速離去。”
三人這才相互攙扶着走向馬車。
鄭大雪一上馬車就和越冬說:“是你請賀蓮舟關照我嗎?”
越冬疑惑:“賀蓮舟?”
鄭大雪點頭道:“他每隔幾天都會來看看我,你們現在還好嗎?”
當初他們定親的時候兩個人都還隻是鄉下的孩子,現在一個變成了安慶侯府的千金,一個做了歸義侯府的公子,依舊很相配。
“我們已經退親了。”越冬道,“在我前往上京之前。”
“怎麼會?”鄭大雪驚訝,“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越冬歎氣,鄭春天說:“二姐,你被關進去的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
她看着越冬,越冬沒有阻止她,她就繼續道:“安慶侯府的世子,把遲太保家給全殺光了,遲太保是歸義侯的弟弟,雖然他們兄弟不和,但是人家到底是一個姓氏的人,且安慶侯府和遲家的恩怨很深,有上百年之久,堂姐和賀公子之間早就不可能了。”
鄭大雪聽着鄭春天頗有幾分天真的說着這些沒有絲毫修飾的話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越冬,像她表示歉意。
鄭春天不太會說話。
“她說的是事實。”越冬說,“我并不知道賀蓮舟去看你的事情。”
“我還想着若能出來,還要好好感謝他一番,現在倒是難辦了。”鄭大雪道。
越冬道:“那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鄭大雪道:“這樣的話,心裡又過意不去。”
“也罷。”鄭大雪又道,“反正他現在是侯府公子,我也給不了他什麼,隻好欠着了。”
越冬又遞給鄭大雪一件物品。
是本書的樣子。
“李汝義給你的回答。”越冬說。
姐妹三人都去看那本書,但是她們都不怎麼識字,并不能完全理解書上的内容。
“女子未滿十八而行嫁娶之事者,父母親族以罪論。”
鄭大雪呆了呆,并沒有理解到這句話的意義,隻是覺得女子照舊沒有自由,十二歲如何?十八歲又如何?難道十二歲不能反抗,到了十八歲就能反抗了嗎?
越冬問她:“你十二歲時如何?現下又如何?”
鄭大雪十二歲的時候被賣到劉府上做妾,甚至連衙門往哪裡開都不知道,可是現在她卻敢殺了妄圖對她行不軌之事的歹徒,還能帶着兩個妹妹千裡迢迢抵達上京。
年歲的增長會在方方面面增加一個人的力量,任何方面的力量。
也許不是每個人都會擁有這份力量,但是每一個想要跳出桎梏的女子都有了能依憑的禮法,她們的想法被國家律法支持。
這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是每一個後來的女子都将感激這條律法的存在。
鄭大雪的喜悅卻又很快消退,“可是這樣一來,被溺死的女嬰就會更多,那些想要跳出泥沼的女子也會被迫延長待在泥沼裡的時間。”
本來養到十歲出頭,或嫁或賣就能擺脫一個張嘴吃飯的女孩,而現在至少要養到十八歲。
那些貧苦人家不可能把口糧勻給一個注定要嫁出去的女兒,他們會從一開始就完全掐斷女子生的希望。
而對于那些不顧一切隻想離開出生的這個泥沼,哪怕跳入另一個泥沼也在所不惜的女孩子們,她們将要被奴役和壓迫更長的時間。
越冬說:“你還年輕,還有很多的時間去為你所擔憂的事情做最大的努力。”
鄭大雪的眼裡徒然有了光芒,是啊,她已經看到了這個問題的存在,那麼她當然可以去為了這件事而努力。
就像梁稚月一直在為許多女子創造和提供一個新的選擇那樣。
她應該也可以。
鄭大雪再次興奮起來,兩個妹妹也和她一樣高興,越冬雖看着她們笑,隻是笑容很淺,與她們發自内心的笑容無法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