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兒道:“乞丐哪裡來的名字。”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越冬也就不再理會她,小乞兒卻又自己開口:“我叫寶鏡。”
很好的名字。
因老大夫在場,寶鏡沒有再提把妹妹托付給越冬那件事,而越冬在找人這事她也不知道越冬願不願意當着這位老大夫說起,于是就沒有再說話。
越冬卻又問她:“你這樣出城,你的妹妹們怎麼辦?”
寶鏡說:“一夜暫且無礙。”她頓了頓,又道:“我明日回去就好了。”
當然如果今夜過不去,也就不存在明日這樣的說法。
冷衣和麒麟的呼吸幾乎沒有,老大夫也靠在一旁沉沉睡去,越冬卻睡不着,寶鏡也沒睡,她借口出恭挪到了屋子外頭沒再進來。
今夜過得很快,麒麟聽到的人并沒有追來。
當第一縷天光照在越冬臉上,新的一天就開始了。
麒麟醒着,他已經坐了起來,靠在牆上看着越冬,她趴在他身邊,睡相很好。
越冬醒來見麒麟好好地看着她,似是沒有大礙,就去探冷衣的額頭。
昨夜裡有些發熱,現在也還燙着。
她本想着到外頭井裡打點涼水給冷衣降溫,可是寶鏡阻止了她。
“不要用這裡的水。”寶鏡說,其實如果可以,她連這個村子都不想踏進來。
“這裡生過瘟疫,死了很多人。”寶鏡望着那口井,說道:“這些井裡曾經泡滿了屍體。”
老大夫也說:“那場瘟疫雖然過去了好幾年,我卻還能記起當時的慘狀。”
寶鏡對這裡有幾分熟悉,也有些抗拒。
她和越冬說:“屍體可以燒幹淨,這些水卻不可以。”
越冬沒有問寶鏡,她是不是經曆了那場瘟疫,又是不是幸存者。
她沒有經曆過,無法感同身受。
已經過去的傷痛,她此時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
寶鏡推門進來,問道:“我們怎麼入城?”
她并不想繼續在這裡耽擱,除了因為來自幾年前的不敢再提起的傷疤,還因為她留在上京裡的幾個孩子。
沒有她的保護,她們也許活不過今天。
越冬道:“自然光明正大的進去。”
寶鏡道:“昨日來殺你的人,出自軍中。”
老大夫裝聾作啞走了出去,越冬和麒麟都看着寶鏡,越冬問:“你怎麼知道?”
寶鏡道:“他們的手,他們的刀,他們的靴子。”
越冬對這些東西不了解,麒麟也不太懂,他們聽着寶鏡說話,都回想這些細節,隻是沒有結果,他們沒有見過軍隊,自然不知道這些東西。
“能知道是哪支軍隊嗎?”
寶鏡搖頭,“駐紮在上京的有拱衛宮城的禁軍,保衛上京駐守九門的衛軍,另外還有南軍營與北軍營。”
“禁軍驕奢,多為貴家子弟,不會有這麼重的殺氣,衛軍多出身平民,雖也曾随張大将軍上陣殺敵,然衛軍多用槍戟而非大刀,至于南軍營和北軍營……”寶鏡道,“我就不太了解了。”
軍中?
那麼大約就和皇帝脫不開關系。
當初皇後要殺她的時候,皇帝尚且沒有起過殺人滅口的心思。
現在卻突然要殺她,在此期間,或者說就在昨日必然發生了一些她以為不重要,實則十分重要之事。
是一件事關皇帝的重要事情。
但是她到現在依舊沒有任何頭緒。
皇帝要殺她。
事情最終還是發展到了最麻煩的地步。
麒麟的手終于還是揉到了越冬頭上。
“其實亡命天涯亦不失為一種精彩的活法。”麒麟說。
大不了他們逃亡去,有他在,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傷得了她。
“亡命天涯?”越冬支着下巴,看向遠處升起的太陽,無比享受這樣的溫暖。
“可是麒麟,你不喜歡這樣的太陽嗎?”越冬說。
麒麟在暗影裡,隻有越冬在光裡,他把手伸向照着越冬的陽光,隻覺得自己要被灼傷。
他沒在陽光裡活過。
談何喜歡呢?
而越冬卻活在光裡。
麒麟看着越冬,最開始的時候,她似乎也活在陰影裡,她又是如何走到了陽光之下,并且想要一直這樣的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