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沒有陽光叫醒越冬,是個陰天。
冷衣還是沒有醒來,藥的苦味正透過門窗的縫隙穿進來,沉沉壓在越冬心上。
十分之壓抑。
麒麟在熬藥,做得倒是有模有樣,侍女們偷偷藏在柱子後頭打量麒麟。
她們都知道越冬屋子裡住着個來去莫測的人。
卻很少見到。
也不知道他藏在了什麼地方。
還有人說冷衣是個妖精,時男時女,纏住了她們大小姐。
越冬不愛聽神鬼之說,麒麟也就沒和她說過。
“醒了就來吃藥。”麒麟把越冬的那份給她。
越冬去他旁邊坐着,借着藥爐裡的火暖手。
“你想清楚了嗎?”麒麟問越冬。
越冬遲疑道:“大概吧。”
又問麒麟:“你有什麼想要去的地方嗎?”
麒麟撥了下火,沒有回答,越冬繼續說:“我見書上寫崇山峻嶺,寫山明水秀,寫深不見底的湖泊,寫一望無際的沙漠,水鄉溫柔,草原遼闊。”
“你想去看嗎?”越冬問。
“我想去。”越冬說。
“好啊。”麒麟道,“不過高山深澗多野獸,湖泊幽懼,沙漠燥熱,水鄉多雨,草原可是有狼。”
“你?”麒麟上下打量了下越冬,就她這嬌氣起來拿牢房當閨房裝扮的樣子,“怕是受不了。”
越冬絲毫沒有被打擊到,“去看看而已,我又沒說要住在哪裡不走了,若遇到喜歡的地方就住上些時候,不喜歡就走。”
“也行。”麒麟道。
“你呢?”越冬又問麒麟,他似乎完全沒有想法。
等到她離開上京,他們就沒有關系了。
這是他自己說過的話。
其實他也沒有想過他以後會去做什麼,大約還是和之前一樣拿人錢财替人辦事,在這個過程中找點熱鬧看看,調節下單調乏味的生活。
隻是他現在有點不想走了。
可越冬不喜歡上京,她總要離開。
“藥好了。”麒麟說。
越冬端去喂給冷衣,昨日兇險萬分,現下又吃了藥,冷衣的臉色好起來一些,不再是一副要死的樣子。
張庭舟拿來的輕弩還放在窗台邊上,玉瓶也在榻上放着,越冬有點不想去動。
張庭舟真的很奇怪。
因為擔心她要在萬壽節搞事情,非逼着她把輕弩還回去,卻又在皇帝對她出手之後這麼個時間點上給她。
這是什麼意思?皇帝對她的殺心還在?
越冬尋了個匣子把輕弩給收了起來,玉瓶也一起收了,按老大夫的說法,這是顆能救命的藥。她對老大夫很是信服,雖則不理解張庭舟的用意,但反正她暫且也用不上,收着也就收着了。
皇帝賜婚的旨意很突然,他應公主之請給越冬和張照臨賜婚。
公主并沒有因為在莊園裡沒有成事而氣餒,越冬和張照臨都不願意在她這裡連放屁都不如。
什麼意願不意願的都不如她兒子的性命重要。
她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提起過這件事,之前一直都被回絕,今次她也不過随口一提,本沒有妄想,誰知皇帝竟然答應了,甚至沒有去過問皇後的意思,當即就下了旨意。
聖旨進了安慶侯府,許侯爺并不十分意外,但是越冬根本不出那個院子,誰說話都不好使,于是許侯爺代替越冬接下了旨意。
最開始越冬并不知道這件事,她沒想過在安慶侯府紮根,自然也就沒有培植親信的意圖,且她能給的安慶侯府能給得更多,那樣做隻不過會讓她完全暴露在阖府衆人的眼中。
安慶侯府裡這幾個主子,就沒一個好糊弄的。
她知道這件事,是因為熬藥的時候睡着了,有幾個侍女不知道她在煎藥房裡,就站在外頭講閑話叫她給聽到了。
這事情不算離譜,因為越冬接過一回同樣的旨意,那是她頭一回接聖旨,恭敬非常,生怕有一言錯漏而使安慶侯府蒙羞。
此時再聽這道旨意,越冬内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皇帝這是想不開妄圖用神鬼之說來搞死她。
畢竟張照臨克妻之名響徹上京。
越冬從地上爬了起來,驚得那幾個侍女連連後退,嘴巴張得都能塞下個鴨蛋。
鬼知道越冬怎麼會在這裡,還好巧不巧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這事情侯爺沒有往院子裡來提過,定然是因為越冬不肯,否則何必遮遮掩掩,現下叫她們說破,還不定要鬧成什麼樣子。
幾人十分驚恐,越冬卻坦然自若地倒好了藥,似是什麼都沒聽見一般端着藥去給冷衣了。
冷衣這幾日醒過兩次,時間都不長,隻能清醒一小會。
但這是好事。
說明她在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