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個傻子,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着讓自己過得舒适點。他剛剛故意逆着光,顧蒹葭仍然看出他的神色不太好。而且言炎對他的關心不似作僞。
院門之外,冥世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在了月白色的長衫上。
“小墨。”言炎驚呼出聲。
“噓。”冥世墨皺起眉頭對着言炎做出噤聲的手勢。
“快扶我回去。”
“你這又是何必呢?”言炎壓低聲音無奈說道,一把抱起冥世墨遠離院子。
言炎把冥世墨放在了床榻上,這是他在皇宮裡面的寝殿。因為年紀太小還沒封王搬離皇宮。
“不要走。”冥世墨拉住言炎的手,言炎渾身僵硬,這是冥世墨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這麼脆弱的樣子。
“我不走。”言炎反手握住冥世墨。
“她不過是被牽連進來的無辜者,我希望我也能成為她心裡的一絲溫暖,我也能溫暖别人的心,正如你當年對我那般。這個世界總歸是需要一點溫度的,不然太冷了。真的太冷了。”冥世墨說着就顫抖起來,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父皇和母後大概是對我失望至極了,我終究沒有長成他們期望的樣子。”
“不是的,殿下,你很好。”
“對不起,炎哥哥,如果不是我對你那麼一點私心。。。”
“求你不要說下去了。”言炎眼角濕潤,眼尾微紅,哽咽着說道。
“炎哥哥,這也是我第一次見你哭呢。”冥世墨笑着流淚。不知怎麼的他的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怎麼也止不住,他忘記了自己不過十幾歲的孩子而已。
“混賬。”言炎硬生生把淚水逼了回去。
“炎哥哥,我真的太沒用了,我護不住我想要護的人,萬死難贖我罪。”
“你好好休息。”言炎騰出一隻手給冥世墨掖了掖被角,順便幫他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淚。
“好。”冥世墨閉上眼睛。
“我不會走。”
“好。”冥世墨抑制着自己的情緒。他不能難過,如果他都表現出很難過的樣子,他的炎哥哥該怎麼辦。當年是自己的母後下令燒了整個言府,當時他和大哥并肩站在言府門外,無能為力,關閉的言府大門内哭喊聲不斷,那兩扇緊閉的大門門縫中仿佛沁出了血珠。他心裡說不出的難受,許是年紀太小,他當時忍不住血腥味,趴在言府大門口的桂花樹上吐得昏天黑地,感覺整個胃都要吐了出來。他記得大哥冥世言最後跪在了他的炎哥哥旁邊痛哭流涕。而他的炎哥哥一直跪在言府門外,背脊彎曲,夜色中熊熊烈火映照下,他竟沒有看清他的神色,隻是他的脊背再也不似當年挺直。
翌日,炎哥哥就消失不見了。他一直以為他被自己的母後或者舅舅暗中處理了,畢竟皇家這種事情見得多了。最後他去求了自己的舅舅墨遠騁,讓他幫自己離開了吃人的皇宮,所以那晚雖然炎哥哥帶着殺意射出那一箭,但是自己知道他活着心裡是真的開心的。自己的武學造詣遠不是炎哥哥的對手,但是炎哥哥卻是願意陪自己過招玩的,在别人看來他們步步都是殺招,但其實他的炎哥哥一直都讓着他。故人還是那個故人,故人心也如舊,隻是自己終究是要辜負了,無論是從前還是往後。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北冥朝中,言家和墨家一直鬥得如火如荼,但是自己跟言家的大公子卻是自小玩得很好。而大哥冥世言卻是整日粘着自己的舅舅。可以說自己是言炎一手帶大的,而大哥卻是舅舅一路磨練過來的。可是涉及到皇權之争,大家卻是寸步不讓,充滿算計。比如說現在冥世墨跟皇後墨朱聃站在一起,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終究是利益多于親情。
在冥世墨離開之後,顧蒹葭臉上的笑容不再。心口一陣劇痛傳來,她醒來就檢查過自己的衣服,所有的曼陀羅種子都被收走了,大概是有人不希望她活着,隻是自己這一身毒該如何解,她想要好好活着,當年能從顧府爬出來,今後自然也想要好好活着的。
傍晚時分,顧蒹葭正坐在院子裡欣賞着夕陽。院子門突然開了,墨朱聃身邊的嬷嬷帶着侍女送來了一些吃食和床褥。
“嬷嬷,能否幫我帶句話給墨皇後,我想見她談談合作的事情。”顧蒹葭喊住離開的嬷嬷。
“隻要你不想死,自然是沒什麼可談的。”嬷嬷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真是無聊,難不成我還不如我那妹妹好使。”顧蒹葭甩了甩頭發,蹲在地上看螞蟻。
入夜,顧蒹葭正躺在床榻上百無聊賴之際,院子裡來了不速之客。顧蒹葭假裝入睡,隻求來人不是來要她的命的,知道她在此處的人應該是極少的,隻是這極少的幾個人中似乎不該有人想要她的性命。顧蒹葭握握緊枕邊的發簪,準備随時跟來人搏鬥。
“顧姑娘,請出來一見。”那人停在了門外,輕聲說道。
“煩不煩,連覺都不讓人睡了。”顧蒹葭抱怨着起身走向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