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隆冬,太後的甯康宮依舊暖煦如春日。殿内的裝飾富麗堂皇,極其奢貴。繡幕珠簾,飛甍畫棟,雕梁間嵌着龍鳳和玺的彩畫,翹頭案上陳設着數不盡的古董珍寶。上到西漢的綠釉陶壺,下到初唐的白瓷雙螭耳瓶,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雖然我在偏殿等候,卻隐約聽見主殿方向熱鬧了起來。留下來伺候我的女官笑道:“想必是太後娘娘母家的親眷來了。”
太後王學英,系出名門,她的母親娘家姓尹,雖不在京中,但同樣是杖钺一方的貴戚豪族。晟王的正妻尹相蓮便是太後的表侄女。
如今在主殿裡來探望太後的正是王尹兩家的女眷。她們啊說是來參拜新公主,實則是借機帶家族未嫁的小姐們來給太後相看的。
少帝登基以來,中宮之位懸空未定,各方虎視眈眈,誰不觊觎?況且,天子勤政圖治,不貪女色,後妃本就不多,連個姓王姓尹的都沒有怎麼行?想到這兒,太後也惱,上次選秀,王家尹家送來參選的都是嫡系出身的,最合她心意。
結果呢,全部落選,皇帝硬是一個都沒看上。如今再想塞人進來,都隻能是旁系或庶出的新面孔了。
我看葉知秋忙着認親戚,一時半會也抽不出身來理會我,于是自覺請辭,打算先回去了。那女官隻好盡職将我護送。可惜天公不作美,才走一半路,冷風就挾着寒雨淋漓而來。
我有些納悶,今天可是太後娘娘親選的黃道吉日啊,怎麼天色會變得惡劣,難道欽天監失職了沒事先預測天氣?
“劉夫人,您且在這涼亭中避避雨,我這就跑回去拿傘。”見女官一路小跑的背影消失,我才從懷中掏出手絹,輕細擦拭有些濕漉的耳發。擦幹淨了,又察覺身子因淋了雨涼意難遣,連着打了好幾個寒顫。
我望了望四周,也不知此處禦苑是哪兒,叫什麼。反正周遭的樓閣重檐巍峨,很是高敞宏麗。苑兒裡盛放的全是應季的冬花,賽過韶春繁景,隻剩那清癯褐骨的梅枝上花苞未綻了。
忽然,隻聽石峰假山後傳來幾聲似燕鳴莺啼的盈盈笑語,三五位光鮮亮麗如姑射仙人的妃子,盛裝霞帔,袖帶香風,由持着傘的侍女們衆星拱月般前呼後擁,浩浩蕩蕩而來。
不用想,瞧這架勢也知是後宮娘娘們才有的陣仗了。我隻得颔首禮讓,退避到亭子角落。
為首的妃子起先沒有注意到我,隻關心天氣去了:“如此陰雲密布,看來上蒼也不太待見這位新晉的金枝玉葉嘛。剛皇上那兒傳來旨意,說下午雨停了再舉行大禮。”
幾個位份低些的妃嫔跟着附和,心裡酸得夾槍帶棒,都還不太待見一個孤女跻身上流,跟她們平起平坐,共享富貴。其中包括憑借母家鋪路,又靠一首才詩讓皇上青眼有加的海媛珠。
那被簇擁在人群中央的妃子正是淑貴妃,她環顧了圈禦苑美景,發現了角落裡的我,才輕傲慵懶地撥開人群,打量了過來:“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