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生看向鏡頭,淚水瞬間充盈眼眶,随後捂住臉痛哭起來,可謂是真情流露。
哭了好一會兒,接過斤羽遞給他的紙币,才止住眼淚,“抱歉,我一時沒忍住。”
“大桂受傷後,馬上被送到醫院,當時我還不知道消息。我接到消息過來的時候,大桂已經動完手術,根本沒有接上手指。”
劉大桂清醒後告訴自己的舅舅柳雲生,線長說如果鬧到工廠裡,工廠給他付個醫藥費沒多少錢,但他也得賠錢。
斤羽滿臉疑惑,忍不住追問,“他賠什麼錢?”
“線長說,工廠追究起來,要賠生産線停工的損失費,随随便便可能就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大桂吓壞了,趕緊說自己出錢治傷,不讓工廠管。”
别說斤羽,所有到現場的人,就是攝像機後頭的池宇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媽的。”不知道是誰罵了一句,聲音很小,但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還是跟大桂關系好的工友,覺得不對勁,打電話把我找來。我來的時候,大桂麻醉藥剛醒,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他們真是……”柳雲生又想哭,但生生忍住了。
“不幹人事。”斤羽接了下茬。
說話間,劉大桂醒了,斤羽征詢了他的意見後,又給他做了一個采訪。和剛才柳雲生說的,基本一緻。
隻是劉大桂的表達能力明顯要差很多,一句話颠三倒四,聽着十分費勁。但此時,誰也沒有嫌棄他的語無倫次,而是耐心的聽着他一邊講一邊哭。
哪怕什麼幫助都沒有,些許陌生人的善意,和他們表現出的十足的耐心,也讓劉大桂的心裡好受許多。
“你有沒有簽字,或是按手印。”也許那個線長,并沒有那麼機靈,但是誰知道呢,先問問。
劉大桂搖頭,“沒有,我不認字,就會寫自己的名字。我舅舅跟我說過,不管什麼東西,讓他先看了,再告訴我怎麼辦,不許自己瞎寫。”
還好,沒有到最難那一步。
“你舅舅說的對,安心休息吧,我們會幫你讨回公道的。”
三根手指啊,對一個靠做工掙錢吃飯的人,靠下地幹活掙錢養家的人,這就是他的半個勞動力,就是他的半條命。
而他的背後,是整個家庭的命運,也許就是這三根手指之差,家裡的孩子就再也有沒上學的機會,再也沒有掙脫命運枷鎖的機會。
而他的妻子,在命運的重壓之下,又要被壓上一個更重的包袱,承擔更多責任。
他們怎麼敢的,怎麼敢輕飄飄的拿謊言去哄騙為了活着,已經竭盡全力的人。
斤羽從醫院出來,直奔工廠,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我們是深城電視台,我們來幫忙節目組的記者,過來采訪貴公司的一位線長方智。”
工廠匆匆趕來一位坐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派人去叫方智等待的功夫,熱情的招呼他們,“不知道是為什麼采訪方智?”
“一會兒你聽聽就知道了。”斤羽耐心的等待着,很久之後,方智才匆匆趕來。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兒,才知道他晚到的原因,竟然是去洗了把臉,順便刮了胡子。
看他興沖沖的模樣,也不知道喊他的人說了什麼,他肯定以為遇到了好事。
斤羽用冰涼的眼神的看向來人,“請問,就是你淩晨時分,把受傷的工友劉大桂送到醫院的嗎?”
“啊,是的,我……”方智沒有防備之下,直接承認,等反應過來,又想否認,但斤羽怎麼會給他否認的機會。
可能方智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老實巴交,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劉大桂會找記者吧。
“我們從醫院和家屬那邊了解到,劉大桂受的是工傷,但工廠方面沒有派人過去墊付醫藥費,讓他本來能再植的手指失去最佳手術時間,隻能變成殘廢,是嗎?”
“不是,我……”
“你告訴他,如果讓工廠付醫藥費,工廠就要讓他賠償生産線的損失,是嗎?”
“不是,我……”方智完全失去了在劉大桂面前的機靈勁,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被斤羽騎臉輸出。
“所以,這是工廠培訓的話術嗎?工廠教你們管理層,在出事之後,這麼欺騙工人嗎?”
旁邊陪着的工作人員此時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冷汗直冒,趕緊上前,“記者同志,這位記者,今天的采訪到此為止,我們會調查的,調查出一個結果,我再通知你們好嗎?”
斤羽直接把手一揮,“我已經報警了,如果這是工廠培訓的話術,是工廠教的,那你們領導去坐牢。如果這是方智自己想出來的,那就該他去坐牢。”
“工傷的醫療費賠償費是一回事,使用欺詐手段,使人緻殘是另一回事,這是犯罪,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