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都接上了人，前後抵達了餐廳，盛柏爸爸先看菜單，等姜玚爸爸來了，把菜單遞過去：“你在外面吃的肯定比我次數多，你會點菜，你來點吧。”

姜玚爸爸謙讓：“我這幾年都喜歡在家吃，這家你來過幾次了，還是你來吧，不如讓孩子老人們看想吃什麼。”

盛柏爸爸還在讓，推給鄭老師，她把菜單拉到自己和祝老師身邊，兩人很快點好了，盛柏爸爸又不時加兩道特色菜。

“咱們好久也沒有聚了，雖然說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但坐在一個桌子上次數不多。”盛柏爸爸歎道。

祝老師和鄭老師其實每個月都會相約出去，逛逛街或者找家新店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隻是我們倆沒帶你們玩。”祝老師戳破丈夫。

盛柏爸爸笑道：“那下次我和張哥單獨約，也不帶你們。”

姜玚繼父姓張，比盛柏爸爸稍大幾歲，人很圓滑，連忙說好，其實他們兩個男人私交不多。

飯菜很快都上桌了，盛柏先夾了一塊燒鵝，一邊觀察着桌上這幾對夫妻。

盛柏的父母是什麼事都會鬥嘴的類型，當然在家偶爾強度會加強，上升到吵架，但大多數就隻是互相擡杠，沒有什麼好辦法，他倆都好說，常年這樣的模式早已經适應了。

姜玚的父母是互相體貼，盛柏有聽姜玚講過，他父母不會吵架，但會冷戰，不過他的印象裡有發生過母親和生父的大争吵，所以他一旦遇到生父和母親之間會發生矛盾的事情，都會隐瞞下來，他不想引發更多的争端，大概也是和現在的家庭環境有關。

盛柏不太清楚姜玚生父和鄭老師之間的吵架有多麼猛烈，她小時候去芊芊家裡玩，晚上和她住一起，半夜聽到舅舅舅媽吵架，聽不清說什麼，但聽到什麼東西摔了，早上起來還能看到沒有扶起來的凳子和方向歪了一點的桌子。

盛柏小心翼翼問芊芊，她很淡定地說他們就這樣。

盛柏回家又和祝老師講了，祝老師了解她哥，那是一輩子沒有打過架的男人，這點也是盛柏爸爸瞧不上舅舅的原因之一，舅媽倒是一直很強勢，能做出在吵架中摔東西的事來，但那之後，盛柏再也不願意去芊芊家過夜了。

至于盛柏爺爺奶奶，盛柏爺爺是個很頑固傳統的人，但盛柏奶奶性格很好，努力化解了很多矛盾，包括現在勸他少喝一點酒。

也包括盛柏爺爺和盛柏爸爸之間的矛盾，盛柏爸爸常說不想學他父親的暴力，他其實依舊奉行這一套規則，隻是不對着家裡，盛柏很不喜歡這一點，維護自己去反擊是一回事，主動暴力則是另一回事。

今天的飯桌上，盛柏爸爸和姜玚爸爸喝了兩杯酒，話更多了，又開始回憶過去。

“我當年為什麼想去深圳闖蕩，因為我是獨生子嗎？不是！”盛柏爸爸憤慨道，“是因為我爸身體不好，我沒有辦法不回來！”

盛柏微微歎氣，埋頭吃着蝦餃，她上一世後來和爸爸聊過這個事情，盡管爺爺從小對他的教育是粗暴的，但也還是有愛的，不然他能去學美術嗎？盡管怨恨爺爺身體不好，四十來歲就開始出入醫院，讓他不得不從年少時就為此擔心，可又沒法放手不管。

盛柏爸爸沒有辦法，他在困住自己的孝道和天生的叛逆與自由掙紮，最後遇到了祝老師，妥協了，待在了老家。

盛柏猜測，父親其實有些羨慕鄭老師和姜玚爸爸，他們和原生家庭沒有太多的糾葛，所以才能離開家鄉。

而盛柏爸爸和祝老師一樣，對自己的父母有愛也有怨。

不過最有意思的，不像鄭老師和前夫是在學校結識，和現任也是自由戀愛的，盛柏爸爸和祝老師是相親認識的。

盛柏爸爸承認他在結婚前，考慮了很多因素，唯獨愛情是最少的，婚後卻不一樣。

但祝老師則相反，她相親認識盛柏爸爸後，就對相貌堂堂，健談風趣又學識淵博的他很有好感，那時就格外上頭，她主導推進了兩人的結婚進程，婚後荷爾蒙好像平複下來了些，深感上當受騙了。

盛柏舀了一勺啫啫肥腸，這家做得很好，沒什麼内髒的怪味，姜玚吃不了内髒，看盛柏吃得那麼香，嘗了一塊，結果還是不喜歡。

這次的飯桌上，盛柏爸爸沒有講當年他考慮的現實因素，可能顧慮盛柏和姜玚還小，理解不了。

上一世盛柏工作後，盛柏爸爸就一點不忌憚了，一部分是希望成年的女兒看男人需要清醒的頭腦。

當初盛柏爸爸剛和祝老師相親認識不久，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順從父母的想法留下來，市三中通知老師們要蓋房子，那已經是九十年代了，不全是分房的天下了，進入了商品房的時代。

畢竟是學校的土地，面積不大，也就夠蓋三四棟七層樓，能住四五十戶，優先打折賣給有家庭的老師，後來拆遷的時候，盛柏才了解到這種房子的産權一半屬于學校，或者說屬于教育局。

當時鄭老師和前夫已經結婚了，隻要出得起錢就能買到一個房子，鄭老師那時候沒什麼積蓄，都是家境優渥的前夫掏的錢，那時他們感情還很好，所以離婚時，要強的鄭老師隻留下了學校的房子，身上的積蓄都還給了前夫。

而祝老師正和盛柏爸爸相處，自然也把房子的事情講了，她那時荷爾蒙上頭，認定了盛柏爸爸，想着趕緊扯證，兩人一起攢錢就能買下一個屬于他們的房子。

盛柏爸爸心裡更多思考着市三中的房子離家近，這樣既不用天天住家裡和父母面對面，容易吵架，可萬一父親生病要去醫院，他也能及時趕過去，他就答應了，兩人趕在買房前領了證，兩家父母也提供不了幫助，他們倆掏出了全部積蓄還借了錢買下了房子。

盛柏爸爸很坦誠講清楚了當年的心理。

盛柏并不失望，她很清楚人的實用性。

“碗給我。”姜玚的聲音讓盛柏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