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小姐的戲曲從小就名動烏城,闊别十年之久,再次登台唱戲,這次不知道又能引發怎麼的波瀾。”
“她這麼多年都不出來露臉,我還以為她被雪藏了呢。”
“那可未必……”
尹漾若一圈一圈拆開臉上纏繞着的繃帶,眼神淡然而冷漠。
她是個長得極其精緻美麗的女子,五官精緻完美到沒有一絲瑕疵。
鏡中映襯出了女人姣好的身段,她擡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頰,看着鏡中的自己,眼眶微紅,眼睛裡卻有着倔強的光芒。
“倒還真是看不出從前的一點兒影子了呢。”尹漾若自嘲的笑了笑。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再回憶以往的種種。”
“這樣看,真像是我家死去的小姐又活了過來。”
秀蘭愣愣的盯着看,似是要透過她尹漾若的皮囊,看到她的魂靈。
烏城是個多雨的城市,尤其到了冬季,幾乎沒有什麼太陽。
一陣涼風吹來,将地上厚重的落葉卷起,在半空中打着轉旋兒,然後慢悠悠的落下,最終消失不見。
男人撐着傘,奔跑在小巷子裡,一路上濺起無數泥水和草屑。
他的身影最終在一家刺青店前停了下來,收起傘,推開門,有些興奮的嚷道:“沈哥,我買了兩張京劇票,一起去吧!”
一個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走了出來,笑着說:“小野,你什麼時候也迷上看京劇了?”
“聽說是曾經的名角又登台唱戲了呢,一時好奇,就沒忍住買了兩張票。”
“哦?”沈确挑了挑眉,問,“什麼時候的事情啊,怎麼沒聽說過?”
江知野嘿嘿一笑:“也就這兩天而已!”
“行,這兩天店裡也不忙,就陪你去看看吧。”男人伸手摸着他的腦袋,語氣中帶着濃濃寵溺。
開唱是在一個星期後,就在烏城最大的尹宅裡搭戲台子。
江知野和沈确來到尹宅的時候,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這個戲台子搭得極大,台上的布景也極為精緻,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價錢的。
“看,不愧是曾經的名角兒啊,這氣場就是不一樣。”江知野一臉的崇拜。
沈确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說:“唱戲不隻是要有好嗓子,還要有好的劇本。”
沈确沒再理他,從在觀衆席最未尾的位置上,靜靜的欣賞着台上的表演。
燈光暗了下來,那戲子步伐輕盈,一襲彩衣仙人步如履祥雲之上,纖纖玉指呈蘭花往前方一指,再往回一扣。
“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隻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
濃妝墨眼下一雙含情眼惹得台下人心弦蕩漾,清日扶光如星河般透過戲樓子那一方木雕窗瀉在台上。
此刻沈确看着台上的那一抹倩影,隻覺得内心深處的感情已經被牽引出來,如同飄蕩在空氣中的塵埃,無法收拾。
那唱腔幽咽婉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他叫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尤其是那一指一扣之間,更是将她的風情展現得淋漓盡緻。
唱到最後,她微微揚起的蘭花指,猶如淩波微步,恰似玉碟穿雲,把全場的目光都牽引了過去。
全場一片寂靜,隻聽見她婉轉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這才是今生難欲料,不想團圓在今朝,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水袖一揮,翩翩間唱盡秋苦,一絲一縷婉轉悠揚。
再回眸那戲子擒着淚,朦胧間讓人癡醉。
一曲終了,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戲幕起,戲幕落,台下終是梨園客。
沈确看的有些癡迷,直到旁邊坐着的江知野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醒了神兒,轉頭去看。
卻發現整個戲場已經空了大半兒,那些個戲班子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走吧,戲散了。”江知野站了起來,“去找點東西吃吧沈哥。”
“嗯……”他遲疑着,“你先回家小野。”
沈确頭也不回地就往另一側離開。
“哎,沈哥,你去哪兒!”江知野站在原地喊道。
“台下十年功,這十年,您沒白費。”秀蘭将她頭上的钗子一一取下,放在桌上,又拿了一件厚重的披肩給她披上,“别凍着。”
“嗯。”
尹漾若怔怔的盯着那幾支钗子出了會兒神,随即又拿起那些钗子把玩了會。
這十年足已讓她變成另一個人,這出戲,是她和着血和淚唱出來的。
幸仔跪在堅硬的青石磚上,聽着秀蘭宣讀着契約,臉上神色平靜,不帶有任何波瀾。
“年十八。情願入尹宅,承師恩,遵教誨,肩責任,學習梨園十年為滿。故,十年期間,不得離開尹宅半步,不得違抗尹宅家規,倘若有天災人禍,傷死病亡,自尋短見,各由天命。”
幸仔聽着秀蘭宣讀着契約,每讀一個字,她的心就顫一下。
“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她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畏懼和不安,隻有堅定和決然。
“從此,以後你都是尹家的人了。”
話畢,幸仔拿起筆在空白處寫下了陌生的三個大字,并按了印。
她相信,隻有這樣,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生活,才能擺脫貧困和無助的命運。
她這一輩子,都将活在别人的陰影之中,不能見光!
“小姐,有廣告商想邀您去為他們品牌代言,這可是個好機會。”
尹漾若回過神來,擡頭看着眼前的女人,“秀蘭,你決定好就行,不用問我意見。”
秀蘭聞言,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沈确躲在暗處,看着尹漾若擦拭着臉上的彩粉水墨,每擦去一點,她的容顔就多一分清麗,而他的心也就跟着多一分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