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榻下的梨欣已醒來,正喚我起床。我揉一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被她催促着,方才得知現時是五更天。
但五更天不是淩晨三點嗎?從前在聿國,我即使要上私塾,也隻是辰時起床。現在竟然要摸黑起床,我吃驚的同時還有些不滿。
梨欣向外喊一聲:「小姐起來了!」桑怡與另一名侍女就捧着盤洗用品進内。桑怡手上的盤有個盛滿水的瓷盤,旁邊還放着塊異香襲人的肥皂,我好奇地問梨欣:「好香啊!裡頭放了什麼?」
梨欣微微一愣,然後不自然地笑答:「小姐忘了吧。小姐從前看到書上的方子,說這是《令人面手白淨澡豆方》[2]。不過小姐心善,不忍殘殺生靈,就剔除了雞子白、豬胰等原料,改用皂莢和豌豆。」
我微微點頭,皂莢和豌豆都是北方特産,常被用來制成香皂,在京城不太值錢。而豬胰雖對潔面有奇效,但較罕有,隻有富有人家用得起。
我一邊洗臉,一邊疑心着梨欣。她說是刻意不用豬胰,要嘛是她騙我,然後中飽私囊,要嘛是祁若岚當真如菩薩心腸,不僅茹素,還不用動物制品。我最終選擇相信梨欣,總覺得她不至于這樣騙我。
我整理好思緒,也剛好洗完臉,侍婢就乖覺地奉上青鹽[3]和小牙刷。這眼前的青鹽是青海所産,普通人家用不了,所以我也沒見過。但自古的刷牙方法應該都差不多,于是我鼓起勇氣,自信滿懷地蘸鹽刷牙。我見她們的神色無異,就知道自己沒露出破綻,才得以松一口氣。畢竟我不是真正的世家千金,呼吸喝水都得多留神,才不會露出馬腳。
刷牙後,梨欣就侍奉我更衣,又替我绾發。我見她又給我梳起同樣的發髻,就小聲問:「為什麼隻梳這個髻?」
她頓一頓,不解地看着我,彷佛我問了多愚蠢的問題。她緩一口氣才解說:「先帝有诏,閨閣小姐都梳三小髻,隻有婢使才梳高頂髻或雙髻[4]。河南離京城遠,許是不嚴守這些規條,但小姐當真不知道嗎?」
我先前不知戎國的律例,隻以為是潮流,沒想到内有幹坤,此番确是失言了,得要說些話轉圜。
我一時計上心頭,便擡手執着額頂的碎發,懊惱地埋怨:「我意思是,這發碎梳了上去,過不久還是散開。何不一開始就梳成浏海?」
梨欣恍然大悟連聲應好,就重新替我的發絲分界,還邊梳邊問我意見。我見她如此認真,竟有些不好意思,隻好說讓她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