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雲知道皇帝把他們流放到這偏僻人煙稀少的村落裡,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兒會這麼落後。
村民們聽說她是個借筆什麼,一個個笑得露出大黃牙,一個大爺擺擺手道:“丫頭,俺們是幹力氣活,當你們那麼尊貴呀。”說完不客氣的離去。
人群中有個穿碎花衣裳的大嬸猶猶豫豫不甚明白糊塗道:“币是錢?姑娘是缺錢?紙張是什麼呀?”
一個同大爺一樣黃牙大叔推着她道:“頭發長見識短說得就是你們女人,人家說的是能塗塗畫畫那種,就是那種直直,軟軟的,反正這兒就是沒有,你們别想了,走走走,回去。”一面推着大嬸回家去,一邊不客氣驅逐徐錦雲和寒秋姐弟。
徐錦雲見有人知道定要問個清楚堅決不退後,“麻煩你能告訴我哪兒能找到這些東西,大叔,求你了,當作做個善事,急着救人呢。”
那大嬸聽小姑娘說是要救人猶猶豫豫回頭為難看着她又看看自己身邊的男人,末了哎了聲,“姑娘,俺們莫知…”
“說什麼呢,娃娃等你做飯呢,娘們。”她話沒說完,身邊的男人又罵罵咧咧推着她家去,他一面推着大嬸家去,一面回身作勢要打徐錦雲姐弟樣子,兇惡道:“走走走,這兒什麼紙筆呀,真是的。”
其餘等看熱鬧村民亦是不願同徐錦雲姐弟牽扯上,趕在這個外地人找上自己前開溜,反正熱鬧看也看了,回家吃飯去,這大熱天的。
巴山位于西北邊最偏僻最荒涼的地方,可以說是位于兩國交界處,中間隔着一條川流不息大河,名喚楚河,過了一條河便是樂國。
巴山村裡的人特别排斥外來人,流放到這兒的人是不被允許進入村内的,徐錦雲她們一家隻好在村外頭山腳下搭建草屋居住。
流放的路上死的死,跑的跑,一路上走得非常之艱辛,身子弱的早一命嗚呼了,真到了巴山剩下也就是徐錦雲,徐繡雨,徐寒秋,還有周柳姨娘。一路上押送的官差打打罵罵的,她們是沒少受苦,生生挨到這兒,先是大小姐徐錦雲突然暈死,再是周柳姨娘病倒。
沒有法子,徐錦雲挨家挨戶的問,求,說得口幹舌燥,旁人除了擺手,亦或者見到他們直接把木門一合大家清靜。
寒秋見基本能求能問的村民已經求過,問過,都是沒有用,小小的寒秋心靈一下子受到巨大沖擊——人性本惡。
他抱怨說給大姐聽,“以前讀書那會兒,夫子說人性是善良,書上文章無不是寫着助人為樂,我原以為這些都是真,哪知道,唉,書本上到現實是如此不堪。他們騙人,其實人都是壞的,壞透了,哪怕是不相關人看你落井還要往裡頭填石頭,大姐,他們,他們,人,人很,很壞,夫子書本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徐錦雲舉起胳膊擦拭着額頭上的細汗,雖然說已經入秋,可日頭依舊那麼毒辣,曬得他們眼暈乎。
“也不是這麼說,巴山這地方,落後,村裡沒有讀書,他們日常幹苦力活,所以我們要的東西他們沒有,你沒看見剛才那個大娘她是真想幫你,可她連筆是什麼都不知道呢。寒秋,你不要把人想得太壞,也不要把人想得太好,你還小,大姐希望你能快快樂樂長大,一邊長大一邊知道。”
“嗯。”寒秋果然是個懂事聽話的孩子,他肯定仰視着對着自己諄諄教導的大姐。
這一趟她們算是無功而返,她們回去後,繡雨奔過來說期間姨娘醒了一次,她說嘴巴苦。她給她喂了點水,她又昏昏的睡過去。
“你做得很好。”徐錦雲進院子拍拍她的肩膀,她走到了桌子邊。又尋了塊白色的衣料,将其撕扯下來,咬破食指,俯身低頭将腦海中記得藥方記下來。
“大姐。”繡雨和寒秋上前。
徐錦雲随便找了塊幹淨的布條包紮手指傷口道,對上前的繡雨道:“按着這個到鎮上的藥店買。”
接過寫滿血字的藥方布塊,繡雨想哭可又不能,娘親的病情要緊,擡頭望着整理包紮布條的大姐為難道:“大姐,沒錢了,一分錢沒有了。”
徐錦雲擡起頭眉頭一挑,片刻,又松開淡定道:“有大姐在呢。我想法子。”
繡雨要哭了似的,徐錦雲伸手在後背拍拍以示安慰。穿越前她家裡是單傳,沒有什麼兄弟姐妹,父母親百年後,她靠着一己之力傳承并發揚爸爸的手藝,獨自撐着偌大桐油産業,回到家裡後,除了一隻會喵喵叫的小貓崽,什麼親人也沒有,不大的公寓裡顯得格外空曠,自己是格外的孤獨,所以她不喜歡回家,時常會同同事在一起或者是朋友,下屬犯錯誤情緒低落時候她時常會這樣安撫他們。
時間不等人,徐錦雲讓寒秋在家裡照顧姨娘,繡雨去山上摘些野果回來充饑,她則想法子找錢買藥。
徐錦雲連夜坐着驢闆車颠簸着到鎮上去,車夫好心提醒她說∶“小姑娘這麼晚不要亂跑。”
徐錦雲微微一笑。
在天亮前抵達了鹵水鎮,徐錦雲靠着問路在一家藥店門口蹲着。
秋日的夜間霜露降臨,加之有夜風配合,冷得很,徐錦雲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破舊的衣裳。
藥店夥計搬開大門木闆,看見門口蹲着,或者說蜷縮着個凍得面色蒼白的小丫頭,未等他低下身詢問,徐錦雲已經站起來到他面前,她說:“我是來買藥的,能,能見見你們老闆嗎?”
大清早天蒙蒙亮蹲在藥店門口,夥計自然猜得出她不是看病就是買藥的,他上下打量她,髒不拉幾,不似有錢人,他淡淡道:“買藥是吧,錢拿來,我給你配好。”
徐錦雲沒有錢,她從懷裡掏出了珍藏已久的雕鳳玉佩,遞到那夥計面前道:“我沒有錢,先用這個抵押這兒,我親人病得很重,很需要,所以用這個抵押換取藥材。”
那玉佩是她娘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也是她的訂婚信物,婚已經退了,信物什麼也不是,可她的心好像在滴血,她知道是原主的感受,她靈魂深處是多麼的疼痛。
如今無法,隻得先如此。
那夥計顯然不是個識貨的,随意拿過那玉佩,也就雕刻得精緻,值得那麼幾個錢,他擡眼看她:“藥方拿出來。”
當徐錦雲把那血寫的藥方子遞到那夥計身邊,那夥計驚得啊了一聲,然後很晦氣将藥方丢回給徐錦雲,連玉佩也塞回給她,推她出去,“呦呦,你一大清早找晦氣是不,你走……”
徐錦雲拿着血藥方和玉佩哀求道︰“不是,我實在沒有錢請大夫,沒有紙筆,家人病重,急需藥物,隻得如此,小哥兒,你好心,請你方便方便。”
那夥計哼道:“你方便,我不方便,走走走,哪來哪去,大清早見這玩意晦不晦氣。你怎麼賴這兒啦。”
此時天已經大量,街上已經有生意開張,人來人往的出來趕市,有的往這兒瞧。
“讓她進來。”藥店老闆同時也是這家藥店的郎中,一個長袍褂子留着山羊胡須的中老年人,看上去面善,而這面善中有帶着點隐隐約約不可見的狡黠。
老闆發話,夥計隻好讓徐錦雲進去。
當老郎中看到徐錦雲的血字藥方後,他心情愉快笑了笑,擡頭問站在她面前的徐錦雲:“你這方子是何人所開,很好。”
徐錦雲如實相告。聞言後老郎中閃過不可思議的詫異,而後道:“你一個人小小的人兒怎麼會懂得這些,有些連老夫都不能夠。”
徐錦雲急于要藥材,便說:“小女子以前讀過些閑雜書,現在落難,恰好派上用場,大夫,我不會白要你的藥材,我可以用這個抵押,這個真得是玉。隻是我日後要有錢要贖回希望大夫不要賣掉。”說着雙手奉上了那雪白無暇的雕鳳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