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玄甲營中已過了快一周,如今此處的病患已是恢複的差不多了,今日便該送走最後一位痊愈的病患了。
“多謝将軍大恩,奴婢無以為報但求來生做牛做馬還将軍恩情。”女子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
我俯身将她扶起:“不必說這些,這也是我作為駐城将領的職責所在,還請姑娘往後好生照顧自己。”
女子緩緩起身,還有些咳嗽,我便将自己的鬥篷取下來給她披上,又親自将她送到了營前,給了些盤纏後才目送她離開。
“将軍,可以動身了。”桃夭低聲道。
我輕輕點頭,牽起豐兒和玚兒,轉頭道:“去看看故人吧。”
荒涼的山間,冥币飛舞,火燭紛飛,披麻戴孝的豐兒和玚兒跪在林霖的墳前,小小的身體低頭抹着淚抽泣着。
我将他們攬在懷中,看向那不過幾捧土潦草搭上的孤冢:“林霖呀,你的弟弟妹妹我替你找到了,往後你的弟弟妹妹就是我劉婉儀的弟弟妹妹,再也不會餓肚子,也不會再任人欺負了。我知曉的,來這世間一遭,你受了太多苦難,如今既是解脫了,便就在此處安心長眠吧,若你想家了,站在這山崗之上遠眺便能瞧見你日思夜想的幽州了,若有來生,願你不再遭受颠沛流離與骨肉分離之苦。”
“翁主阿姊,”玚兒咬着牙艱難的說道,“往後我還能見到阿姊嗎?”
我伸手摸了摸他們的頭:“若往後你們想阿姊了,我便帶你們前來祭拜吧,想必你們的阿姊也會很想你,但我相信,她一定也希望你們往後能好好生活,斯人已逝,還望生者自強。”
玚兒和豐兒似懂非懂的點頭,我拍了拍他們的肩:“去與你們阿姊好好告别吧,明日我們便要動身前往鹹陽了,可能許久都見不到你們的阿姊了。”
“好。”玚兒和豐兒抿着淚水俯身朝着那座孤墳行叩拜禮。
擡起頭看向那天際間展翅的高飛的燕雀,耀眼的陽光下它們顯得是那麼多孤獨又自由,它們的高歌卻比這人世間的許多無奈的聲音都更為響亮。
林間蕭瑟寒風而起,這已是七月,可這處卻真是陰冷刺骨,或許這山間也留存着許多人的不甘與苦楚吧。
我如是想着,在林霖的墓碑前放下了一捧鮮嫩的花束,就讓這絢爛的花朵陪着孤寂的林霖看這四季流轉與悲歡離合吧。
“走吧。”我牽起玚兒和豐兒,擦去他們眼角的淚水,将他們交與桃夭和張以樂,回頭看向那山間的一捧塵歸塵,土歸土。
微風輕輕包裹着我的身體,好似林霖在擁抱着我,那蕭瑟的雨聲也如她的淚水。
我知道,她該走了。
我也剛該走了。
縱馬揚鞭,穿過這漸漸敲打得讓人生疼的雨滴,城樓駐兵營前站在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舉着油紙扇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眼神之中的寒光不由得讓人生畏。
“将軍,探馬來報,匈奴大舉來犯,不日便會兵臨城下了。”趙林捧着紅绫急報小跑到我的面前。
霍南仲撐着傘走到我身旁,我側目:“阿舅可知?”
“嗯,已在與各将領商量作戰策略。”霍南仲冷聲道。
我點頭快步朝着大将軍營帳而去,撩開營帳簾之時,許多将領便就已經在竊竊私語了,我嘴角微勾:“各位将領在講什麼趣事呢?這般熱鬧。”
大帳内瞬間鴉雀無聲,我環視四周随後向衛棣華大将軍行禮:“卑職見過大将軍。”
“婉儀你來得正好,”衛棣華大将軍微笑着點頭,“剛剛我與幾位将領商量此次行軍策略,盤算着讓你的玄甲軍與南仲一同作戰勝率會高些,且你們二人之前也合作出擊匈奴多次,定是更為默契的,隻是不知婉儀意下如何?”
我平手行禮:“能與冠軍侯一同作戰是卑職的榮幸,萬死不辭。”
“好!”衛棣華大将軍豪爽的笑道,“哈哈哈!有婉儀這話我便就放心許多了。”
沙盤之中,幾個高舉旗幟的小人翻過丘陵,橫掃疆場,大殺四方。
轉眼之間,草原之上刮來了冷冽又迅猛的狂風,我與霍南仲帶兵中匍匐在山間監視着匈奴人的動向。
若軍報無誤,今日,匈奴大軍應就會抵達這關口進行駐紮。
夏日的邊關,實在是有些荒涼的,烈陽高照,蚊蟲肆意吵鬧,那升騰得到熱氣似乎都已經變成了波浪的形狀,将我們一行人包圍其中,便是喘氣也有些難受的。
大兄用披風當做扇子輕輕搖着,時不時又擦掉額間的汗珠:“阿婉,太陽都快落山了也不曾見過一絲匈奴人的身影,今日許是不會來了。”
“軍報應是無誤的,再等一會吧,應該也快了。”我低聲說道。
張以樂擡手偷偷拍死了幾隻蚊蟲,又抵給我一個小瓷瓶:“夜色漸黑,蚊蟲變多,可用此藥解蚊蟲叮咬。”
“多謝。”我将瓷瓶揣進懷中,繼續睜大眼睛瞧着周圍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