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是?”
餘晚桃認出小細柳手上的死雞是剪了翅羽的,像是她們家養在桑園裡的那批。
小細柳咬着牙,氣道:“還不是餘貴家那婆娘,帶她孫子去桑園裡摘葉,非要說我們家的雞啄傷了她孫子,拿着扁擔當場打死了兩隻,完了還想拿回家去自己吃,二郎不是在附近幫小秋她家掰玉米嘛,聽見動靜就跑過來,起了些争執。”
“咱二郎是個讀書人,哪裡罵得過那潑婦啊,這不就氣着了。我最後去搶,也才搶回來一隻。”,小細柳說這話時,格外的小聲,還特地瞄了一眼門檻方向。
崔玉棠幽幽擡頭。
小細柳立刻不說了,拎着雞進竈房去燒水拔毛。
桑園裡的雞當初小小隻的,還是崔玉棠親自去買回來的,小半年下來養得毛順水滑,眼看着開春就能下蛋了,卻乍的一下被打死了兩隻,确實挺心疼的。
餘晚桃可咽不下這口氣,她從屋裡翻出當初的租賃契書,一聲不吭地出門去。
崔玉棠取來自己的弓箭快步跟上去,擔憂道:“阿桃,你别沖動。”
“我像是沖動的人?”餘晚桃慢悠悠走着,見他連弓箭都帶上了,笑了下,直直往村尾去。
臨到門口,她停了腳步:“二郎,知道你為什麼吵不赢餘家的嗎?你臉皮太薄了。”
崔玉棠有些羞臊,家教使然,他着實罵不出那些難聽的話。
“看我等會怎麼給咱家的雞出氣。”,餘晚桃話音落下,揚起燦爛的笑容,推開餘貴家半掩的木門,不請自入,權當在家裡般自在。
“貴叔家裡炖雞吃呢,哎呀貴嬸子這手藝就是沒話說啊,大老遠的我都聞着雞湯香了。”
她擠開埋頭吃雞腿的小豆丁,自己坐下來,伸手就将鍋裡剩下的那個雞腿扯了下來,自己咬了一口,然後遞給身後的崔玉棠。
她笑着說:“二郎快嘗嘗,咱家養的雞我還是頭一回吃,挺不錯的。”
餘晚桃這一連串舉動,讓桌上一家子面色騰地變了,餘貴不悅道:“桃子,你這是甚麼意思?”
“沒甚麼意思呀。”,餘晚桃笑吟吟看着對面目光幾乎要吃人的貴嬸子:“這段時間,貴嬸子在村裡傳的那些話我不是沒聽到,多難聽都有,但我都默默受了,畢竟是一個村子裡的,還是我的長輩。”
“但嬸子當我是軟柿子捏呢?拿我家雞撒氣。”
“你在發什麼瘋癫。”
餘貴媳婦啪地放下碗筷,大聲道:“這雞是你家該賠我的,啄傷了我家孫子,我沒找你們賠藥錢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哼!現在為着一個外姓人打上門來跟長輩叫闆,果然是個沒爹沒娘養的。”
“貴嬸這話說得真是搞笑,我們大桑村世代大姓餘,我家二郎是外姓人,那你又姓什麼?跟我在這,你也好臉來扯甚外姓不外姓的。”
餘晚桃拍桌站起,冷聲道:“我家的雞養在桑園裡好好的,和你租的桑地隔着大半個園子,怎麼就特地過去啄你孫子了。你自己不看好孩子,倒怪起我家的雞來了。”
“我告訴你,現在馬上就讓五爺爺來,要是沒在你孫子身上發現一點破皮,今兒不賠我兩隻雞錢,就一起去村長那評理!”
“還有我家的桑地也不租給你們了,你們愛上哪摘桑葉就上哪摘去,再敢進桑園,我讓二郎拿箭射斷你們的腿。”
崔玉棠十分配合地拉弓搭箭。
餘貴被那尖尖的箭矢吓到,忙站出來把小孫子抱起來塞給兒媳婦,讓她帶孩子進屋去:“桃子,我還在這呢你喊打喊殺像甚麼樣子!”
餘晚桃陰陽怪氣道:“原來貴叔還在這呢,我看你都不咋出聲,還以為不管事了呢,瞧貴嬸兒罵我沒爹娘養呢,叔也沒站出來為我說一句,我爹和您還是同族兄弟呢,要是二老在地底下知道了,不知得多傷心。”
“你個賤蹄子!李氏真是沒罵錯你!”餘貴媳婦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咒罵。
“夠了!再罵就滾回娘家去。”,餘貴沉下臉,喝了自家婆娘一聲。
貴嬸子登時歇了聲,眼裡噴火,怨恨瞪着餘晚桃。
餘晚桃抱臂,微微歪頭:“貴嬸不就是眼紅我賺了錢,沒把缫絲手藝教給你嘛,瞧瞧這氣得一張臉跟當初的李阿婆一個樣了,像睡了三天棺材似的。”
“這件事是我娘的不是,但桃子你也适可而止,她畢竟是你長輩。”,餘貴兒子看不下來,皺着眉為他娘說話。
“長輩可不是這麼當的。”
餘晚桃掏出那張契書,冷撇了貴嬸子一眼:“貴嬸兒這般性子實在叫我害怕,咱兩家往後可别再合作了,這是當初租桑地的契書,當時簽訂的是一期為契,也就是到十月底,眼下也沒多少天了,算是我違約先解契。”
“這兩百文是違約賠付給你們的錢,明兒起就别再來我們桑園摘葉了。”,餘晚桃拿了兩吊銅錢擱到桌上,自己又拆了三十文收回去。
“這三十文是貴嬸子打死我家雞要賠的錢,要是不服就去找五爺爺給你家孫子檢查身體,他若是說确實傷了,我三倍賠給你藥錢。”
餘晚桃拍拍手,轉頭走人。
餘貴忙追出去:“桃子,這五齡的蠶正是要大量吃桑葉的時候,你這突然就不租給我們了,不是把我們往死路逼嗎!”
餘晚桃好笑道:“既然知道還要靠着我家的桑園養蠶,那為何貴嬸子這些日子以來,在村裡對我的诋毀,和今兒打死我家雞的這些行為,貴叔都不阻止一二?還是叔心裡其實也是這樣想的?”
“爹娘死了之後我在舅母手底下受了多少罪村裡人有目共睹,如今好不容易當家立戶了,賺了些銀子,就都來使些下作絆子欺負人,泥人也有三分脾性呢。叔您也别同我說,嬸子那樣做派,想必早就想好了其他采買桑葉的路子。”
“哦對了,看嬸子這樣,想必年後開春的桑樹培育種植也不稀罕了,正好,我也不想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