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考狀元的崔二郎,當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毅力,次日天沒亮,就掌了燈,裹着棉衣去院裡讀書。
讀着書也不忘伺候自家娘子,早早燒了竈,等人睡醒就端着熱水進屋去,連巾子都親自擰濕了遞過去。
“想吃甚麼早食?”
餘晚桃拿牙粉潔了口,臉頰被熱巾子敷着,紅潤潤的,“從家裡帶了一些吃的過來,都放竈房那兩面大櫃子裡了,你看着做吧。”
“行。”
崔玉棠轉身去書箱裡翻了翻,找出自己的錢袋來,懸在腰帶上,又從裡拿了一錠銀子和幾兩碎銀出來,“這是賣了那塊徽州墨和平日裡抄書攢下來的銀子,應該夠買馬車了,在縣裡做生意,自家裡有輛馬車應是會方便許多。”
餘晚桃這會确實正缺錢呢,她把銀子收好,彎着眉眼問他:“你們書院幾時放假?”
“許得到冬至後。”
冬至後,那會應是下大雪了。
“你書院裡的棉被夠厚嗎?等下了雪怕是更冷,我記得初時帶過去的棉被是單層的,算不得多厚。”
餘晚桃起來穿上棉衣,在外面又套了一件舊褂子,免得等會幹活把棉衣弄髒了。
崔玉棠取了條兔毛縫制的圍脖給她戴上,仔細周整好,才道:“我尋個時間再去請人縫制一張厚棉被就是,這些小事哪裡煩你來操心。”
許是入了冬之後吃得好,餘晚桃這般模樣站着對人笑,整個人都泛着精神氣,眼眸更是明亮,被兔毛圍脖淺淺圈着頸子,襯得臉頰圓呼不少,氣色也十分健康紅潤,比從前白了許多。
崔玉棠手指動了動,落在她的臉側,将那一撮散下來的發絲繞到耳後去,徑自道:“今兒吃水餃吧,白菜雞蛋餡的。”
“成呀,多做些,等會窈兒要來咱家幫工的。”
二人一道出門去,往竈房那邊走,卻見小細柳已經窩在竈膛外,前面放了一個小簸箕,幾根玉米,邊烤暖邊剝玉米。
“今兒吃玉米粥嗎?還是二郎要掌勺?”,小細柳問。
“二郎說做白菜雞蛋餡的水餃呢,天這麼冷,我可不和面。”,餘晚桃盈盈笑着,搬了小闆紮來同小細柳一起擠在竈膛邊,臉蛋教火光映得黃喲喲的。
小細柳往旁邊讓了些,說:“再多加個玉米餡的吧,正好剝了玉米,我原本還想煮粥呢。”
“家裡沒鮮豬肉,趁着天早,我去割幾斤回來。”,崔玉棠回屋裡披上大氅,對着竈房那邊喊了一句,就從院子後門出去了。
在縣裡住着确實方便許多,這朝去肉市,走過兩條街道便是了,且早上的豬肉都新鮮着,都是剛宰殺出來的。
崔玉棠選了上等的梅花肉,見肉攤架子上吊的臘腸實在誘人,便多買了兩吊子,他買完肉回到家的時候,見竈房裡多了個姑娘在那說說笑笑的,便知道是窈兒來了。
竈房裡夠大,三個人圍在竈膛邊,崔玉棠都能在一處周展開,他先是把臘腸蒸上,又揉了面團醒着,然後開始剁肉,調餡,等兩種餡調出來,面團也醒好了。
鐵鍋裡燒着水,餃子捏完一托就往裡放,等第一鍋餃子漂浮起來的時候,第二托也捏好了。
水餃便是帶着湯吃的,崔玉棠拿白邊海碗出來各放了一勺菌菇辣醬,每個碗裡舀上十二個水餃,再将蒸好的臘腸拿出來,一個碗裡放一根。
“這臘腸聞着味還怪香的,是熏制的吧?”,餘晚桃過來幫着端碗。
崔玉棠一手一碗端出去,“許是吧,去買肉的時候見那攤子架上吊着一些,看着不錯,就買了些回來,臨近年關,這種幹貨倒是挺多的。”
“這朝買來吃着過過瘾好,但多了就費不着那個錢,咱們村裡年年都會殺年豬,到時候買半扇回來自己做熏臘肉和臘腸,能吃一整年呢。”
小細柳在堂屋裡擺好桌椅,底下放一個火盆,坐上桌後暖烘烘烤着腳底。
幾人圍着桌吃早食。
餘晚桃咬了一口臘腸,肉質緊實,還帶着些調料香,“是鹹口的,咱自家做,可以灌些辣口的。”
小細柳道:“村裡人都愛吃鹹口或者甜口,少見有人做辣口的,聽說川府那邊才愛吃辣油油的那款子。”
窈兒喝了一口熱湯,微微睜大眼:“我也聽嬷嬷說過,川府那邊的人頓頓都要吃辣子,連炒個菜心都要放辣子,那腸胃都不知得多遭罪。”
餘晚桃笑了下:“人家從小就這麼吃的,都習慣了哪裡還會受不了。”
“我反正是吃不得太多辣子,吃多了臉上都會長膿瘡的,會留瘡印子,珍珠粉都敷不住,可醜了。”
三人說着話的間隙,崔玉棠已經将自己碗裡的水餃吃完了,他端着碗去下第二鍋,也未再出去,而是坐在竈房裡,從懷中拿出一本書,邊吃邊看。
吃完了早食,他就回屋去練字了。
餘晚桃撐着吃完了最後幾個水餃,在院裡來回走了好幾趟才消了食,等小細柳洗了碗,收拾好竈頭出來,幾個人合力将蚌殼全部搬出來。
打磨蚌殼是個精細活,須得照着幾個畫好的樣式來,且不能将彩色那面磨掉,得仔細再仔細。
一個上午時間,才磨了小半。
晌午吃了飯繼續打磨,崔玉棠練完了今日的字,也出來幫忙,打磨工具就隻有三副,餘晚桃把位置讓給他,自個進了屋子,開始按照産品系列畫設計圖。
絨花品多種多樣,又主要以首飾、工藝品為主,首飾按照季節盛行的花種來設計簪體樣式,還有雲紋、綠柳、綴珠、星月系列等,一些簡易的雕花木簪也可以備上,專門迎合低消費群體。
絨花工藝品的可設計性就更大了,各種動物,祥瑞神獸,再加上一些帶神話性質的擺件設計,屆時與縣裡時興的畫本子老師和說書先生合作,先編造幾個神話故事出來,等風靡起來了,就在鋪子裡推出同款絨花品。
畫了一下午設計圖,餘晚桃腕間酸疼,她擱了筆,起身出去活動身體,見天光大好,院裡打磨蚌殼的工作也接近尾聲。
藤編的籃子裡堆着滿滿的,流光溢彩的珍珠花瓣等各種形狀的蚌殼片,拾了一顆起來摸着表面光滑,細嗅下還有淡淡的花香,并無一絲腥味。
不枉費先前花了這許多的幹花瓣去浸泡入味。
過了幾日,錦莊那邊派人将契書上約定好的蠶絲送過來,全被堆進了鋪子放貨物的閣樓裡。
前期鋪面和原材的籌備工作做完,接下來便是準備積攢庫存。
窈兒将她那支綠柳流蘇簪以二百文賣了出去,算是正式出師,餘晚桃也如約把當時要留作出師禮的梨花簪贈與她,至此便開始跟着做一些簡單的簪式。
辛苦忙碌了大半個月,到了十一月底,餘晚桃終于得空,去牲畜行買馬。
成年健壯的家養馬一匹要七八兩銀子,捎帶車廂的話便不止這個價,一連問了幾家下來,餘晚桃有些猶豫了。
買牛要比馬便宜許多,五兩銀子就能買到一頭牛,可是她家裡又沒耕田,買牛有些浪費了,況且牛确實沒有馬匹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