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朝說着話,鋪子裡就進了一幫子你推我搡的書生,有甚些個害羞的,試圖拿折扇擋住自家半邊臉遮遮掩掩地躲在後面,卻被那些個不要臉的同窗大咧咧地扯了進來。
揚聲便道:“早先在文談盛會上得知,此處有梅老同款梅花簪,不知是否為真?”
“崔兄!”,被同窗扯過來壯膽子的劉郯,打眼便瞧見了在櫃台前的好友,面上大喜,當即抛棄了不着調的幾個同窗,疾步過去略拱拱手,“崔兄大才!不僅文章做得好,算術更是十分精湛啊,都能做賬房先生了。”
崔玉棠淡淡看着他,眼裡不見喜悅。
“哎劉郯!”,剛揚聲問梅老同款的那書生氣急敗壞地過來,先拱拱手對崔玉棠行了同窗禮,再瞪住劉郯:“說好的一起來買梅老同款,你跑什麼呢?”
劉郯大呼冤枉:“這鋪子就是崔兄家裡的啊,要買梅老同款找崔兄最合适了。”
崔玉棠擱下算盤,對旁側比手:“窈兒姑娘,可否帶我這幾位同窗去瞧瞧梅花簪。”
“自是可以。”,窈兒微微福身,介紹道:“我們鋪子裡增設了男子區呢,除了梅老同款的梅花簪,梅老小像的書簽,還有絨花折扇、純蠶絲織的梅老遊曆專用斜挎書袋。”
劉郯原是一雙眼睛黏在窈兒臉上,卻聽得她說些新奇的玩意,一時來了興趣,“書簽是何物?”
行至了男子區裡,窈兒從架上一格拿出張薄長精緻綴着流蘇的書簽來,與他介紹道:“我們東家了解到書院學子都愛惜書籍,但每每溫習下來都是以折角為記号,如此好好的一本書就滿是折印子了。”
“這書簽薄利且好用,隻需往書頁裡輕輕一夾,流蘇繞一圈留至書根處,待下次翻動書本,便自然知曉上次閱讀到哪一頁了。”
見書生們面上感興趣,窈兒抿唇輕笑,繼續道:“況且此書簽上還繡了梅老小像,諸位想想,每當自己秉燈夜讀,困倦不已要睡過去時,将書簽拿出來一瞧,梅老身影躍于眼前,定會受梅老激勵,振奮人心,才思泉湧。”
如此一通說下來,隻要是把梅老當學習楷模的書生,沒有不動心的。
梅老同款,通通拿下!
一時間,梅老同款的絨花品,在縣裡書生的圈子流行起來,着冠梅花簪,肩斜梅老小像書袋,課室裡書一掏出來,裡頭必定夾着一張綴流蘇的書簽。
書生們頻頻來酒兒巷,可引得縣裡有适齡姑娘的人家歡喜,紛紛走動起來,将女兒們打扮得俏生生的,往那絨花鋪裡去,既選首飾也選女婿。
如此一來鋪子裡生意比開張當天還要火爆,餘晚桃忙着趕制補貨,常常坐下來便是一天不得閑,又得空出手來教女工門做手藝活,忙得腳不沾地。
直至書院那邊過了二月,忙着應對三月份即将到來的縣試,耽于追星的書生才消停下來,苦着臉挨夫子的批,埋頭苦讀,再沒時間出來閑逛。
鋪子裡清閑了些,餘晚桃才有時間睡個囫囵覺,翌日醒來去見供貨的海商。
海商将預定的五箱蚌珠從馬車裡搬下來,擦去了額頭的汗,自顧拿了算盤出來,邊撥算邊說道:“最近海上風浪大,疍民們不好出海,所以從這批貨開始,價錢往前提二十文,也就是五十文一斤。”
餘晚桃聞言,去拿錢袋的手頓了頓,“我定的是常規白色蚌珠,既不是粉珍珠也并非深海産出的東珠,批量訂三十文一斤是常價,如此一下子就漲了二十文。”
海商皺眉,語氣有些不耐:“你們這些外客是不懂我們白沙鎮疍民的辛苦,掙的都是血汗錢,你要是不滿意這個價,那以後就别從我這進貨了。”
“老闆何苦這般言,既是如此,那邊按五十文的價來吧。”
餘晚桃笑着給了錢,讓人将五箱蚌珠搬進庫房裡,待那海商一走,嘴角就抿緊了,趁着天色早,提着禮去了紅娘胭脂鋪。
酒兒巷裡用着白沙鎮那邊海商渠道的鋪子也真真是挺多的,此前見過有人給紅娘胭脂鋪送貨,面孔雖不相同,但馬車上的标志确實一樣的,想來是同一家。
“佟姐姐,我聽聞白沙鎮那邊近來風浪大,珍珠的貨源不是很穩定,你鋪子裡可有受影響?”
佟紅支着腦袋斜躺在榻上,慢悠悠吃着茶點,“不曾受影響啊,怎麼,你的海商供貨斷了?”
“倒沒斷。”,餘晚桃吃了口茶,秀眉微蹙,她與了那家海商的名頭給佟紅聽,苦惱道:“若真是如此,隻怕得另外找進貨渠道了。”
佟紅聞言便差不多覺出其中些彎彎繞繞來,她啧了一聲,“那海商诓你呢,這般不實誠的趁早踹了才好,你若想要長期穩定的進貨商,最好是親自去白沙鎮探察一番,那邊疍民隊挺多的。”
江南府靠海,白沙鎮更是在沿海一帶,當地人多是憑海上的手藝生存,疍民漁農多,海鮮和海貨的價格都不會很高,像最常見的蚌珠,也就是白珍珠,論斤散賣五十文左右,她這種批量購,價隻會更低。
那海商,明顯是單沖着她的鋪子來漲價的。
餘晚桃回去便托了人去打聽那海商在白沙鎮的門頭,準備過一陣等鋪子裡的女工們能自己上手接單了,再親去一趟白沙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