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兒定的哪戶人家？”

餘晚桃有些不敢相信，她去府城也就月餘，窈兒竟都定親了，不過細想着确實也快過十六了，慈濟堂年滿十六的姑娘都得被配出去。

這個規矩害了不少從慈濟堂裡面出來的姑娘。

小細柳對窈兒定親的那戶人家很滿意，她拍着腿，眯眼笑了起來，說:“是縣裡劉家的，是個童生，家裡還開着鋪子，窈兒嫁過去後也能過上富貴日子了。”

“是劉郯吧。”

“是這名，你認識劉公子？”

餘晚桃扯了扯嘴角，雖覺驚詫，但心裡還是挺欣慰的，二郎與劉郯交好，想來劉郯是個品性好的，人差不到哪裡去，窈兒嫁他，應該也不會太差。

隻是年紀太小了，才十六，該是最天真無邪的年紀，就要為人妻，為人母。

餘晚桃似乎忘了，她自己也是十六，就嫁進了崔家。

村中安詳，入夜後便陸續吹了燭火，田野低飛着一片螢火蟲，青蛙聲聲叫着，這是在府城裡感受不到的夜景。

餘晚桃推開窗，抵着窗柩看外面皎潔月光下漫無邊際的田野，腦海裡想着下午小細柳說的話，指節一下一下輕扣着窗台。

崔玉棠洗漱完，松松垮垮地披着件素色的長内衫進來，烏黑的眸子帶着濕潤水汽，“怎麼還不睡？”

“今兒細柳姐說，窈兒同劉郯定了親事，我是擔心窈兒為的是即将到來的官配，而非是真心喜歡這門親事，總怕她委屈了自己。”，

窈兒那般性子的人，素來要強，嘴上說得渾不在意，但其實心裡的話都藏着，是個心事重的。

崔玉棠拿巾子鉸幹了頭發，随意在榻邊坐下，拿過一卷書，邊看邊回道:“劉兄為人真誠，品性端正，當是良配，不過你若是擔心，得了空去找窈兒說說話，親自問她便是。”

“這倒是。”

餘晚桃不再糾結這處，擡手關了窗，見書案上孤零零隻點着一盞油燈，便去櫃子裡取了盞出來，兩盞油燈都點上，屋内頓時亮堂許多。

她坐到床邊脫外衣，嚴肅道:“大晚上看書莫要省着燭火，仔細長久下來傷了眼睛，得不償失。”

這個時候可沒眼鏡配，近視了就真的是半瞎了。

崔玉棠老老實實受教了，往光亮處挪近了些。

夜風輕拂着，燭火幽幽，待整個大桑村都沉沉睡去，崔玉棠才揉着疲倦的眼皮，收拾好書案上的筆墨書卷，吹了油燈，摸黑上床，閉眼睡去。

翌日雞鳴，便有村民送辦流水席的菜和肉過來，婦人們各自帶着圍裙上門，作為主人家自也得跟着忙活起來。

餘晚桃昨兒夜裡睡得好，今兒起來簡單收拾了一番，整張俏生生的面孔光彩照人，眸子明亮得緊，笑起來恍若一盞彎月，教人不自覺被她臉上的笑意渲染着，立時幹活更勤謹了。

李氏也來了，此刻正翹着腦袋和幾個婦人圍在院裡洗菜，同人唠得火熱，看她如今這般，餘晚桃心裡也唏噓，這李氏怎麼瞧着回春了似的，整個人年輕許多，日子應是過得十分滋潤。

餘晚桃提着兩隻山羊腿進來，放到水盆裡，剛撂起袖子，就被李氏一個大步沖過來，拿手肘按住她:“今兒你可是主家，哪有主家親自來洗菜洗肉的，快去前頭招呼着，這有我們呢。”

“就是，桃子這不用你幫忙。”

“那羊腿放着吧，我們洗完菜就處理了，來個焖燒羊腿？”

“看竈頭師傅怎麼做呗！”

幾個婦人你一嘴我一嘴的，院裡的熱鬧就這麼撐了起來。

“那成吧。”，餘晚桃應了一聲，說:“舅母，那你們先忙着，我到前頭去了。”

“快去吧。”

餘晚桃到院前去，發現他們自己村裡辦的流水宴席，竟也來了不少縣學裡的學子和先生，崔玉棠正在一旁招呼着，她見劉郯也在，且春風滿面的，一看便是好事将近。

“怎麼不見遊兄？”，餘晚桃問。

“不知怎麼回事，平日裡到處溜閑惹花的人，這朝考上秀才卻閉門不出了。”，有書生抱怨。

劉郯嗐了一聲，說:“聽聞是遊兄那位父親派人來接他上京呢，他不樂意去，陳教谕又勸他，如今正鬧着脾氣呢。”

“被親爹放養了這麼多年，一考上秀才就來接，換我我也不樂意回去。”

“遊兄親爹在京裡可是朝官，聽說是戶部的，他若是去了京都，那前途似錦啊。”

幾個書生談論着遊子澗的事，愈發激烈起來，一派是支持遊子澗去京都奔前程的，一派是瞧不上遊子澗親爹那功利态度的，兩派争吵不休，最終被崔有道一聲咳嗽給制止了。

崔有道冷冷看着自己這些學生，無情道:“既然你們這麼愛談論，那回去便以此為策題，寫一篇五千字文章，明日上交。”

崔有道的話頓時引起一陣哀嚎，崔夫子簡直慘無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