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
“曲公子,姐姐并未給我什麼東西。”,窈兒十分為難道:“所以,我也不清楚姐姐她到底讓你過來取的何物。”
餘小器接着嚷道:“莊子裡大火之後緊接着就發現了屍體,公子和東家被衙役帶走了,哪裡有時間交代給我們什麼東西。”
“小器,不得對曲公子無禮。”,窈兒輕聲呵斥餘小器,讓他往後站着去,自己則以絹帕擦着眼角,聲音有些哽咽地說:“我也實在不知怎麼辦了,人進了大牢,那些衙役又不給探視,曲公子可有辦法讓我見一見姐姐?興許曲公子想要的東西是被她放在了别處。”
曲屠不忍見美人落淚,他溫聲安慰道:“窈兒姑娘莫急,我在府衙還有些人脈,也許能将崔郎君和餘東家救出來。”
窈兒收了眼淚,大喜之餘立刻便要給人跪下。
曲屠忙虛虛扶住她:“窈兒姑娘這般可折煞我了,若真要謝,等救出餘東家,再請我吃杯酒便是。”
窈兒欣然應好。
待應付走曲屠,她扭頭往客棧二樓看去,那處斜開着半扇窗,劉雲靜立其内,對她露出一抹笑容,随後輕輕擡手,掩上了窗。
劉雲從包間出來時,正碰上兩位客棧小二從窈兒定的房間中出來,神色嚴肅,對視低語幾句,皆搖搖頭,疾步離去。
她從容走出客棧,目不斜視地越過窈兒,上了馬車。
客棧後門,曲屠聽完手下的回話,面上的狠厲淡了幾分,他擰着眉頭,沉聲道:“看來隻能先将那兩夫妻救出來。”
“那元三公子那邊?”
曲屠漠然道:“那個蠢貨不用管,自有人收拾他。”
“是。”,黑衣人小心翼翼問道:“取到東西後,那兩人如何處理?”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曲屠淡淡拂手:“拿到東西就撤,看在老爺子的份上,留他一命便是,左右崔家已不成氣候,他一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遵命。”,黑衣人領命離去。
曲屠壓下眼底即将成事的興奮,風度翩翩地往府衙去。
府衙外,窈兒靜候多時。
面色威嚴的衙役把守着鳴冤鼓兩側,不耐煩地驅趕着上去問話的餘小器。
餘小器臉被氣紅,撿起地上的石頭就要扔過去,結果被曲屠輕松捏住了手腕,那顆石子掉落地面,無聲滾了滾。
曲屠俯視着他:“這顆石頭砸過去,别說救你主子,就是你自己,也得進大牢裡蹲幾天。”
餘小器氣急敗壞:“蹲就蹲!等我爹來了,将你們江南府衙都踏平了!”
“口氣不小,你爹也得有那本事才行。”,曲屠輕啧。
“我爹當然有本事!”
曲屠嗤笑,徑直越過他來到府衙前,拱手溫和道:“二位兄弟,行個方便,曲某受人所托,來問詢華紗莊發現那具屍體的驗屍結果。”
話音落下時,他袖裡微動,遞了幾兩碎銀過去。
得了曲屠這個商會會長的好處,那衙役頃刻笑得谄媚,回道:“曲會長有所不知,那屍體運到了義莊時,上面來了話,讓仵作先别驗屍。”
“這,好似不合規矩吧?”
衙役左右看看,見沒其他人,才苦着臉小聲道:“合不合規矩的不都是上面的人說了算嘛,我們哪裡敢違背命令啊。”
曲屠挑眉,旋即笑道:“多謝告知。”
·
大牢内暗無天日,不知時辰。
餘晚桃趴在潮濕腥臭的草席上劇烈咳嗽着,渾濁肮髒的環境和緊張的情緒正在一步步摧毀着她的理智。
冬日裡的牢房,連床禦寒的被褥都沒有給備,餘晚桃硬生生挨了許久,如今臉頰滾燙,渾身卻冷得瑟瑟發抖,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裡。
就是這時,大牢通道外漏進來一縷光,兩道身影背光而來。
餘晚桃掙紮着爬起來,紅得不正常的臉頰下,久不開口的嘴唇幹裂滲血,她艱難地擡起頭,看向來人。
“啧啧,餘小娘子好生狼狽呀。”
餘晚桃揚起嘴角,牽動了嘴角已經凝固的裂口,她猛吸了一口氣,才有氣無力道:“誰讓狗官當道,不給老百姓活路呢。”
曲屠屈膝蹲下,頗為認同地點點頭,說:“是啊,為政者不仁,才叫我們這些商戶在夾縫中都艱難求存。”
“曲公子既然來了,這些冠冕堂皇的就不必說了吧。”,餘晚桃擡起無力的手臂,攀住木柱子,幽歎道:“我們夫妻隻想過自己的平淡日子,并不想卷入朝廷的陰謀是非裡。”
曲屠見她話裡無奈,便說道:“東西給我,我保你們無恙。”
“這買賣可不是這麼做的。”,餘晚桃擡眸注視着他,說:“你想要東西,得先讓我看到誠意。”
“放心,這個案子很快便會查結,牽扯不到你們。”,曲屠站起身,撣撣并無灰塵的衣袖,眸色從始至終的冷淡。
餘晚桃沒有應他,在高熱的折磨下,意識都漸漸模糊了,像是過了很久,有數道腳步聲傳來,其中一道急促慌亂,緊接着她便被擁入了溫暖的懷中。
餘晚桃意識漸沉,在淡淡書墨香入鼻瞬間,放任自己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入目便是熟悉的帳頂。
她遲鈍地轉了轉眼睛,思緒開始重新連接上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
看來曲屠的動作挺快。
“阿桃,你醒了!”,崔玉棠正端着藥碗過來,見床上之人有了動靜,立刻大步邁過去,坐到床邊一手放下藥碗,一手伸出放在自家娘子的額頭上。
須臾,才重重放下心,啞聲道:“還好退了熱。”
“二郎。”,餘晚桃聲音沙啞得厲害,喉嚨也疼,她張了張嘴巴,勉強扯出一個渴字來。
崔玉棠忙不疊給她倒了一碗茶潤喉嚨,等餘晚桃恢複了些,他忽而将身子傾過去,埋首在對方頸間,灼熱的,滾燙的故意打在她頸側,濕潤劃過皮膚。
崔玉棠在無聲地落淚。
劫後餘生,依舊後怕。